飄天文學 > 仗劍行 >第 262 章 第二百六十二章
    第二百六十二章花燈宴

    李得苦今日起了個大早,昨個兒便聽王大夫說年頭兒收草藥的時節快過了,那些遠道而來的藥商大都要趕在上元之前打道回府,再來就要等到三月春末,故而這幾日是正月裏最忙的時候。

    出了屋子,李得苦打算抹把臉便去隔壁幫忙,比起讀書練劍,收拾草藥可輕鬆的多,也算有個正當偷懶的由頭。沒成想,擡頭就瞧見了正從主屋出來的師姐洛陽,臉上掛着遮掩不住的倦意。昨夜裏主屋的動靜可不小,對門院子的狗都聽見了,狂吠半宿。李得苦雖未經人事,但到底是在流沙城那種魚龍混雜的地方長起來的,沒喫過豬肉也聽過豬叫。

    避無可避,李得苦只得硬着頭皮上前打招呼:“師姐,早。”

    洛陽瞧了她一眼,面色如常,一面往竈房走,一面道:“你來的正好,去隔壁王大夫那討要些金頭銀尾草來。”

    李得苦大惑不解,跟上去問道:“師姐,你要作甚?”

    洛陽頭也不回的走進竈房,道:“給你師父煎藥,補氣血。”

    李得苦愣在原地,滿臉震驚,素來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師姐竟親自下廚煎藥?這比哪家男子登門給她師父提親都來的匪夷所思。再說了,有玉姐姐在,何時輪到師姐端茶遞水?她師姐是何等身份,那可是東越的公主殿下啊!

    許是沒尋到柴火,洛陽在竈房裏轉了一圈又出來了,瞧見李得苦還愣在原地,皺眉道:“杵着作甚,還不快去。”

    李得苦回了神,連忙應了,轉身就跑。

    此後,結結實實忙了一整日。王大夫在鎮上的名聲私下裏不好,醫德卻是有口皆碑,尤其是許多窮苦人家都受了不少恩惠。衆口相傳,每年來王大夫小院收藥材的商販自然越來越多。李長安見兩人都忙的腳不沾地,便把玉龍瑤與陸沉之都打發過來幫襯。

    洛陽期間來過一次,似是向王大夫討教什麼。把一衆眼珠子發直的商販晾在院裏,倒也無甚怨言。

    接下來幾日,也不知誰傳出去的,說是王大夫隔壁住着一位絕代風華的白衣美人,整個小鎮賣不賣藥材的大小商販都來了。硬生生把足夠一輛馬車進出的小巷塞得滿滿當當,不到入夜絕不回家。可惜苦等了幾日的一幫子老少爺們兒,等的望眼欲穿也沒瞧見白衣美人真容,只聽那日幾個祖墳冒青煙有幸在場的商販成日吹噓,過過耳癮。

    男子爭權奪利,到最後所求不過兩樣東西,美人與銀子。

    李長安做夢也沒想到,這幫腰纏萬貫錢多到沒處花的豪紳商賈竟爲了一賭白衣美人芳容,聯手出一千萬兩銀子欲在上元那日辦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花燈宴。不出一日,就在鬧市中央搭建起了一個高達十幾丈的巨型蓮花燈座。

    那日東安世子姜東吳來取古方時,提及此事,便說要再逗留幾日,旁敲側擊想要邀玉龍瑤一同去賞花燈。最後被李得苦拿鋪草藥的撐子給攆了出去,姜東吳倒也不惱,臨走前還隔着一堵院牆大獻殷勤。

    打從聽聞這個消息起,李長安的臉色就沒好過,遙想當年莫說北雍十三郡,就是在長安城也沒哪家膏樑子弟敢當着她的面搶人。如今無一兵一卒在身邊,僅憑一張臉說出去也沒人信她是北雍王。前兩年躲躲藏藏生怕叫人知曉身份底細,眼下想顯擺顯擺卻沒那個機會。

    光想想,就憋屈的很。

    李長安躺在太師椅上,唉聲嘆氣。剛從竈房出來打算去隔壁喊王大夫過來喫飯的李得苦湊了過來,蹲在她身邊道:“師父,明個兒花燈宴,咱們還去不去?”

    李長安瞥了一眼一旁石桌上鎏了金邊兒的請柬,轉頭斜了她一眼,道:“想去?”

    李得苦展開胳膊比劃了一下,“聽說那麼大個花燈,都要衝上天去了,徒兒沒見識過。”

    “那便去瞧瞧。”

    李長安尚在猶豫,洛陽從屋裏出來,替她接了話。

    心底一萬個不樂意的李長安苦笑道:“瞎湊什麼熱鬧,那些人不懷好意,就不怕你師姐半路給人擄跑咯?”

    深知師姐半仙實力可怖的李得苦嚯的一下站起身,憤憤不平道:“那是他們不知道師姐的厲害,否則早都嚇得屁股尿流,哪還敢這般大張旗鼓的臭顯擺!”

    才說完,李得苦自己噎了一下,彷彿覺着哪裏不對勁。

    李長安哈哈笑道:“你師姐這般美若天仙,怎被你說的好似豺狼虎豹一般嚇人。”

    李得苦瞬時變了臉色。

    果不其然,師徒二人一人捱了一個後腦勺拍。

    拾掇完這對口無遮攔的大小活寶,白衣仙子留下一句“我去請王大夫過來用飯”便徑自出了門。

    忙了好幾日,終於有功夫閒下來擦槍的陸沉之撞見這幅場面,搖頭嘆息,背過身去權當沒瞧見。

    李得苦捂着腦袋,小聲嘀咕:“師父,都怨你。”

    夜裏換藥被洛陽拾掇多了,李長安皮糙肉厚無甚感覺,她起身拿過石桌上的請柬,笑嘆道:“罷了,既然你師姐都發話了,就依你一回。”

    玉龍瑤端着飯菜從竈房出來,李得苦自覺上前搭把手,擺好碗筷,玉龍瑤笑盈盈道:“公子明個兒要去賞花燈?”

    李長安瞧了她一眼,玉龍瑤接着道:“奴婢就不去了,王大夫傷未好總要留人守着,有陸兒陪同便足矣。”

    李長安想了想,尚未開口,一旁的陸沉之收起槍道:“我留下,讓玉姐姐去更穩妥。”

    李長安笑道:“又不是侍寢,有什麼好爭的,既然瑤兒不想湊熱鬧那就讓她留在家裏。”

    記起那東安世子,陸沉之便也沒再多言。

    隔日一早,院內便傳來不小的動靜。

    古人云,凡成大器,必當聞雞起舞,冬練三九夏練三伏,一日不可怠。

    自己的徒兒是個什麼憊懶性子,李長安自然心知肚明,故而當她躺在牀榻上被時不時傳來的練劍聲吵醒時,除了喫驚還是喫驚。

    洛陽盤腿坐在牀邊,到了她這個修爲境界打坐與睡覺無異,甚至裨益更大。雖然李長安三番五次引誘她同牀共枕,但都被她無情拒絕。

    李長安不可置信,指着窗外道:“院裏練劍的是我徒弟?”

    洛陽眼皮都沒擡,清冷道:“昨日不是你說的,功課若沒做完,就不許去看花燈。睡一覺就忘乾淨了?”

    李長安套上鞋襪,下了牀,無奈道:“在北契成日奔波這孩子也少有偷懶的時候,反倒去了東越讓你慣出一身惰性。指望她給我揚眉吐氣,這輩子怕是見不到了。”

    洛陽吐出一口濁氣,收了架勢,擡眼看過來,言辭間竟透着幾分桀驁:“我在小天庭山上也沒她這般勤快,當今江湖又有幾人是我對手?”

    李長安愣了愣,苦笑道:“這孩子是劍胎不假,可惜天賦比起你來,差的多。”

    實則李長安想說,放眼江湖三百年,也沒誰如你這般驚世駭俗,短短兩三年便入了半仙境界。

    其中雖說少不得李長安推波助瀾,但天底下巧得機緣的又不止洛陽一人,可如她這般攀升迅速的,絕無僅有。只是如此駭人的天賦異稟,也令李長安多有擔憂,好比築基壘塔,堆的快不見得是件好事,塔愈是堆的高底下根基愈是要穩。當年李長安雖也天資過人,但在太行山那幾年白鶴子給她打磨的穩如磐石,之後便一飛沖天。如今在李長安看來,洛陽多少有些虛而不實,甚至遠不及同爲半仙的白鶴子。若碰上秦學鴻那般真材實料的大歸真境,贏面大抵只在三四成之間。

    念及此,李長安反倒有些釋然,李得苦雖天賦不及,但照此下去總有鐵杵磨成針的那一日,未嘗不可青出於藍。至於洛陽,只要自己活着,她做不做那天下第一,便不重要。

    洛陽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見她說完後,兀自沉默了半晌,便寬慰道:“無論李得苦成才與否,只要我做了天下第一,便沒人能敢欺她,自然也沒人再能傷得了你。”

    李長安猛然轉頭望着她,一本正經的問道:“洛陽,你說,天下第一重要,還是我重要?”

    原本聽見她忽然喚了自己的名字而愣住的洛陽,在聽見後半句話沒來由就惱了,於是狠狠瞪了這個不解風情的呆子一眼,氣勢洶洶的出了屋子。

    李長安搖頭失笑,外頭的練劍聲好似更加賣力了。

    聽聞幾人要去賞花燈,心靈手巧的王大夫忙活一下午趕製出兩盞提燈送了過來,其中一盞按李得苦的央求做了只兔子。拿到手,李得苦歡喜的不了得,極爲愛不釋手,把肚子裏那點墨水都用來誇王大夫手藝好,給王大夫誇的臉都紅了。

    掌燈時分,用過飯,幾人便提着燈出了門。

    小鎮不大,行過幾條街便到了鬧市。

    李長安側目瞧了一眼身旁的白衣女子,樣貌雖在玉龍瑤巧奪天工的易容術下沒那般驚爲天人,但那出塵氣態卻是無法遮掩。即便只是中人之姿,走在大街上也極易惹人注目。

    “師父師父快看那!”

    李得苦扯着她的衣袖,大聲呼喊。

    李長安順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似笑非笑道:“好大的手筆。”

    一朵惟妙惟肖的巨大蓮花靜靜聳立在鬧市正中央,含苞待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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