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高燒來得驚險,但開始有好轉的傾向後,很快燒就退得差不多了。

    在醫院躺了好幾天,鶴見謙感覺自己再不出院,骨頭都要鬆了。反覆確認無事後,烏養繫心終於答應接他出院。

    走出醫院門口,坐上烏養的車,在回家的路上,鶴見謙這才完完全全地看清宮城這個縣城的樣子。

    遠處綿延的山峯挑着幾縷乳白色的霧,霧靄裏,隱約可見一條細長的線。街道並不像東京那麼寬,車流並不多,兩旁都種着樹。來往的人走得並不急,慢悠悠的,更像是在散步。

    上次來宮城已經是七年前了。七年足以讓一個城市完全變樣,但這裏似乎沒有受到時間流逝的影響。

    “小謙,還記得這裏嗎?”

    鶴見謙回過神來,順着烏養繫心的手指望去,入目的是一片綠油油的草地,微風拂過,翻起了一陣又一陣綠浪。

    啊……是他碰見烏養爺爺的地方。

    就是那天,他跟那個藍白黃的三色球結了緣。

    “哈哈哈,我記得你當時跟老頭子玩得可開心了,還說以後也要繼續打排球。”烏養繫心回憶起那時候,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對了,你後來還有打排球嗎?”

    ——“你竟然敢揹着我去做那些危險的運動,還弄傷了自己的手腕?!你喜歡運動是吧?好!我已經跟校長說過了,學校不用去了,你以後就給我待在家裏好好練琴!”

    鶴見謙默了默,只答了句:“嗯。”

    烏養繫心也沒注意到他的異樣,語氣興奮,“老頭子這些年總是念唸叨叨的,老說你是個好苗子,生怕埋沒了。對了,訓練賽!”

    烏養繫心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們這幾天在合宿,明天準備跟東京的強校音駒高中打訓練賽,你要不要過來看看?”

    東京的學校……

    看着烏養繫心期待的眼神,鶴見謙點頭:“好。”

    “行!那我跟武田老師說一聲!”

    開車大概20分鐘,就到了烏養家。烏養家是一個簡單的兩層建築,面積並不大。樓下是客廳、廚房和廁所,樓上就是兩間臥室。

    “你就住這間客房可以嗎?雖然有點小……”烏養繫心尷尬地撓頭。其實是他的房間太亂了,一時收拾不出來。

    “這個房間很好,謝謝系心哥。”

    房間一看就是用心收拾過了。桌子和地面都沒有灰塵,牆壁也乾乾淨淨,牀單看上去就是新的。鶴見謙推開窗,樓下是一個小小的運動場。

    “我跟老媽給你買了點必需品,你看看還缺點什麼,咱們再去買。”

    “好。”

    “因爲明天打比賽,我還得回去看他們訓練,你想一起去嗎?”

    “不用了。”鶴見謙婉拒了,“我想先在家裏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吧。”

    “好。冰箱裏有喫的,餓了一定要弄點來喫。”烏養繫心想了想,還是覺得不放心,“算了,我讓老媽過來一趟。”

    “不用麻煩——”鶴見謙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見烏養繫心撥了電話過去,只能無奈放棄。

    “行了,我讓她晚點過來。鑰匙給你,我先撤了,你沒什麼事就休息一下,別亂跑,知道嗎?”烏養繫心邊下樓邊囑咐道。鶴見謙也乖乖應着,送他出門。

    見車開遠後,鶴見搓了搓手指,朝街道的另一頭走去。

    他記得剛剛在車上看到這邊好像有個便利店。鶴見憑着記憶,很快就找到了便利店。看店的是個老婆婆。

    “婆婆,我的手機丟了,也沒帶錢...可以借一下電話嗎?”鶴見雙手合十,誠懇地請求道。

    “啊啦啊啦,電話在那邊,你去用吧。”

    “謝謝婆婆。”

    鶴見謙握住電話,深吸了口氣,拿起撥了一個熟悉的號碼。電話很快接通了。

    “喂?請問是誰?”

    “......小景,是我。”

    “你怎麼纔打來?你這個不華麗的傢伙,知道本大爺等了多久的消息嗎!”

    聽到那頭熟悉的語氣,鶴見鬆了口氣,“我這幾天都在住院,沒找到機會通知你。他們......來過嗎?”鶴見捏緊了聽筒。

    “來過。我把他們打發走了,暫時找不到你那裏去。學籍這邊也辦好了,你那邊準備轉去哪裏,我順便幫你一起弄過去。”

    “烏野高中吧。那個,我轉學籍的事——”

    “知道了,這個我有門路,他們那邊暫時得不到消息。不過,紙包不住火,他們總會知道。到時候,你要怎麼做?”跡部景吾敲了敲桌子。

    “我不知道。”其實是根本沒想過。沒想過真的能離開,沒想過真的能來到宮城。

    他只是,想體會一次那個感覺。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跡部景吾緊皺眉頭。

    “我怎麼了?”

    聽見鶴見謙帶着笑意的聲音,跡部景吾默了默,低聲問:“你給我說實話,你現在到什麼程度了?有沒有——”

    兩人都知道在說什麼,一時間都沒出聲。

    許久,鶴見謙嘆了口氣,“小景,別想這些了。”

    “鶴見謙!你這個不華麗的傢伙!你是本大爺的朋友!本大爺怎麼能不管你!”

    因爲你拉不了我。

    鶴見謙沒有說話。

    早在這情緒最開始出現時,他就發現了不對勁。他突然發現自己身上帶着不知從哪裏來的深深淺淺的傷,察覺自己開始有了自傷的傾向。看着血從自己身上慢慢滲出,他感受到的只是輕鬆。他越是想要逃離,就陷得越深,這種窒息的感覺他體會了太久。從開始的慌亂,到現在的麻木,他甚至能面無表情地在自己身上動刀子。

    他感覺自己被割裂成了兩半,一半的他仍然能正常地跟別人交流,另一半的他卻像個麻木的旁觀者,冷眼看着他傷害自己卻不阻止,他甚至分不清自己什麼時候纔算是清醒的。

    他知道他有病,也知道他這樣下去可能會死,但……不過是死而已。

    也許,他早該死了。

    七年前,他就該死了。

    爲什麼……當時死的不是他呢?

    “其實……其實我沒什麼事。”鶴見謙扯了扯嘴角,使語調上揚,“真的,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有事情,我一定會找你。”

    “鶴見謙,你別騙我。”跡部景吾沉聲道。

    “我怎麼會騙你,你可是我最好的朋友。”

    “哼…本大爺暫且信你。有什麼需要的就跟本大爺說。”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