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島螢看着眼前的黑眸:“鶴見謙,你是不是...從來沒有後悔過劃下的那一刀?”
鶴見謙一愣。
“你是不是覺得用這樣的方式來緩解壓力非常方便,而且以後也會繼續用下去?”
他...
“這樣既不會麻煩別人,又能解決問題。”鶴見謙輕聲說,“我爲什麼不去做呢?”
他只是想...輕鬆一點而已。
這,不對嗎...?
“對!你覺得這是一箭雙鵰的方法。可是,如果你越來越痛苦呢?”
“你會割得更深,更重,更多,因爲只有同等的疼痛才能化解同等的痛苦。”
“可是...如果有一天!”金髮的男生咬牙切齒地問,“這種方式不再起效了呢?”
鶴見謙眼睛睜大。
他...
“你會想,那就放棄吧。然後縱身一躍,用死亡結束自己的痛苦。”
月島螢微闔了下眼,壓下心中翻涌的情緒,“你知道爲什麼烏養教練不想讓你單獨行動嗎?”
“因爲他害怕。他害怕你又傷害自己,害怕你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他害怕...有一天他醒過來的時候,再也見不到你。”
“你問爲什麼會難受?”
月島螢直直地看着他,“因爲你是他珍視的家人,是他絕不想就這樣失去的親人。他不願意,也不想看到你傷害自己。”
“未來的某一天,你突然想要離開了——就像是昨天一樣。”
鶴見謙渾身一震。
“如果,他沒有及時發現,他沒有像昨天一樣及時地趕到,他沒有在你想跳下去的時候抓住你的手,結局會是怎樣?”
面前的人眼神極深,極沉。
肩膀上的手愈發的用力了,就像要把他鉗制住一樣,死死地抓住了他。他感覺到眼前的人正壓抑着一股莫大的情緒,那是一種他從未感受過的,強烈得彷彿要灼傷他的情緒。莫名的,他覺得接下來的話,不會是他想要聽到的。
“他只能痛苦地抱着你的漸涼的身體,在他剩餘的人生裏一遍又一遍地譴責自己——”
“爲什麼他沒有及時趕到。”
鶴見謙死死地咬緊了牙。
“他甚至會想。”
“爲什麼死的不是他。”
——爲什麼死的不是我呢?
他曾坐在鋼琴前,在寂靜的黑暗中,一遍又一遍地問着這個問題。
——看,那個就是鶴見家的二兒子。
——他哥哥死得太可惜了...明明那麼有天賦。
——聽說他們兩個是一起出的車禍...
——那他們家也太冤了吧,死了個出息的,剩下來的...唉...
爲什麼死的不是他呢?
——喂,你之前不是拉小提琴的嗎,怎麼又彈鋼琴了?
——你還不知道嗎?他那個天才哥哥死了!
——哦~難道,你是你哥哥的替代品嗎?
——還是個什麼都比不上的贗品!哈哈哈哈哈!
爲什麼他活下來了呢?
——我沒有你這樣的兒子?!
——你真是讓鶴見家蒙羞!
他活着到底有什麼意義呢?
在他劃下第一刀的時候,他本來...是想直接去死的。但是太痛了,痛得他沒敢繼續劃下去。
當他的母親看到這個傷口的時候,她只是居高臨下的,用他最熟悉的眼神看着他,然後說——“我說過不準弄傷你的手吧?”
啊......原來是這樣。
只要不弄傷手就可以了嗎?
他一直是這樣認爲的。
“你是他珍視的家人,是他絕不想就這樣失去的親人。他不願意,也不想看到你傷害自己。”
——小謙,我們這麼好的朋友!你死了我當然會很傷心啊!!
是嗎......
原來他死了,也會有人難過的嗎...?
“...阿月。”
月島螢皺眉,沉默了許久的黑髮少年突然擡起頭問他,“昨天,你爲什麼讓我不要跳呢?”
鶴見謙眼都不眨地看着他,執拗地又問了句:“爲什麼要說那些話呢?”
金髮男生身體前傾,毫不閃躲地跟他對視,他在眼中看見了他自己。兩人的距離很近,近得他能感受到對方說話時帶起的氣流:“因爲——我絕不想,也不願意這樣失去你。”
在他怔愣的時候,對方直起身子,“我昨天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心的。”
“而我相信,昨天每一個人對你說的話,都是真心的。你說呢——”
“黑尾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