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

    清脆的敲門聲在安靜的房間響起,門外的人恭敬地說:“夫人,已經9點了,您要起來洗漱嗎?”

    鶴見亞希睜開眼睛緩了幾秒,突然想到了什麼,倏地坐起,佈滿紅血絲的眼睛看起來有些可怖:“已經9點了?爲什麼不早點叫我?!”

    經過許可後進來的佐川低頭說道:“今天早上先生說您昨晚睡得不好,叫我們都不要來打擾您,讓您多休息一會。”

    鶴見亞希聞言,壓下心裏莫名升起的煩躁,揉了揉太陽穴。佐川見狀,馬上貼心地說:“先生臨走前特意囑咐我打電話給水谷醫生,請他過來幫您檢查身體,應該還有半個小時就到了,您需要再休息一會嗎?”

    “不用了。”鶴見亞希覺得煩,揮揮手讓她出去。佐川不再多言,退了出去,關上門。她走到樓下,跟小奈枝子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吩咐候在一旁的僕人,“去把夫人的早餐熱一下,再給夫人泡壺熱茶。”

    那人應了聲,去了廚房。佐川看了眼牆上的鐘,九點一刻。她把視線看向了門口。

    20分鐘後,洗漱完的鶴見亞希披了一件單色大衣緩步走下來,在看到坐在沙發上的人時,她的動作頓住了,表情扭曲了一下。這點扭曲被剛好擡頭的鶴見謙看了個清楚。他面色不變,放下翹起的腿,慢慢站起身:“您起來了?我聽說您身體不適,現在怎麼樣了?”

    鶴見亞希掃視着他,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看來今天的發佈會還算順利。

    得出結論後,她收回了視線,冷漠地在沙發上坐下,招手讓僕人給她上茶,並沒有要回應鶴見謙的意思。僕人迅速地把茶水端了上來,並嚮往常一樣遞上了當日的報紙。女人垂頭按着自己的太陽穴,沒有接過報紙的打算。昨晚睡前發了好大通脾氣,後來更是整夜夢魘纏繞,女人的臉色並不算好,眼睛下還熬出了些黑眼圈。

    僕人見狀,識相地把報紙放在一側,便悄悄退下了。

    房子裏一時間異常地安靜。

    鶴見亞希打定主意要挫挫鶴見謙的銳氣,她抿了口茶,卻被滾燙的茶水燙了嘴。

    “啊!”嘴裏燙得生疼,她沒忍住尖叫出聲,怒道,“是誰泡的茶?!——佐川!”她臉色陰沉地看向管家,佐川轉頭,叫了那個泡茶的僕人出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

    鶴見亞希生氣,卻插不上嘴,餘光一掃,看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下的鶴見謙,壓在心裏的所有怒火和煩躁噴涌而出,當即叱道:“誰準你坐下的?!”

    沒等男生有什麼反應,她繼續說,“你知道你的行爲給我們造成了多大的麻煩嗎!我和你父親日夜操勞,你卻一直拖我們的後腿。你多大了,還不懂得要爲自己說出的話負責嗎?”

    她自覺嚴厲,但因爲被燙了嘴,說起話來難免有些含糊,氣勢就已經少了三分,更別說已經習慣了她這副嘴臉的鶴見謙了。鶴見謙只是平靜而沉默地看着她,黑黝黝的瞳孔把女人看得心裏發毛。

    “怎麼?難道都已經過了這麼久了,你還是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嗎?”她壓下心裏的不安,大聲道,“自己去關禁閉!好好反思一下你的行爲,什麼時候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才能出來!”

    鶴見謙看着她因爲急於掩飾而顯出的幾分色厲內荏,突然笑了下:“看來您確實是剛剛纔起,還不知道今天早上的事。”

    “你在說什麼?什麼事?”她皺眉問道。

    鶴見謙沒有回答。他貼心地將電視遙控器放在她的手邊,做完這個動作後,就坐回了原位。

    屋裏又恢復了安靜。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秒針跨過60大坎時,分針緩緩指向了數字5。

    鶴見亞希心中莫名有些恐慌,她不知道這恐慌的來源是什麼,可這已經讓她焦躁了起來。在不知名的牽引下,她拿起了遙控器,在按下開關鍵時,手指竟然有些顫抖。

    “啪嗒”,黑色的屏幕亮起了幽光。穿着得體的主持人坐在中央,播報着前一日某地區發生的事故。鶴見亞希提起的心瞬間落下,大概是過於專注,她甚至沒有發現自己明顯地長出了一口氣。

    只是鶴見謙並沒有給她放鬆的機會。

    “您按錯臺了。”他伸出手,在遙控器上按了下,“這纔是。”

    電視屏幕的畫面一轉,鶴見亞希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鶴見夫人私下交易琴譜】【日本音樂著作權協會疑似威脅受害者】【東京音樂協會又一會長候選人被曝行賄】幾行字直接讓她僵在原地。

    主持人的解說一個字一個字地砸在她的心上,在聽到“這是Hench報社放出的關於鶴見夫人和小田夫人私下交易的視頻”這句話時,她感到眼前發黑,眩暈感過後,強烈的不安籠罩了她。

    “您現在在擔心誰呢?”男生又開口了,語氣帶着一種怪異的腔調,“是父親,還是您自己呢?”

    太陽穴突突地跳,連帶着整個頭上的神經扯得生疼。

    男生湊近一點看她,“啊”了一聲站起身,“您是不是身體哪裏不舒服?需要我幫您倒杯茶嗎?佐川,水谷醫生還沒到嗎?”

    因爲這一句話,屋子裏頓時亂了起來。嘈雜的聲音讓鶴見亞希更加煩躁了,於是在看到有人遞了什麼東西過來時,她直接把它一掌掀開了。

    似乎有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碎了,有人驚慌地喊着什麼,有人衝了過來。

    鶴見亞希捂着頭,痛楚和不安在她的腦中拉扯。她在痛苦中擡起頭,看見鶴見謙坐在地上,有人圍在他的身邊正說着什麼,而她身邊卻一個人也沒有。一瞬間,巨大的恐慌轉變成了憤怒和怨恨,她把牙齒咬得咯咯響。

    都是你......

    ——都是因爲你!!

    在驚恐的尖叫聲中,她撲了上去,死死地掐住了對方的脖子。

    她咬牙切齒地說着,“都是你!!都是你!!爲什麼當初死的不是你!!”

    女人瞪大了雙眼,全然不知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可怖,披頭散髮,臉色扭曲,沒有半點優雅可言。她尖銳的指甲狠狠地插進了肉裏,身邊的人拼命阻攔,但她猛然爆發,力氣大得驚人,一時半會兒竟然沒有人能拉開她。

    氧氣一點點被奪走的感覺並不好受。但鶴見謙卻沒怎麼反抗,甚至可以說是沒有反抗。他只是躺在那裏,看着自己名義上的母親壓在自己的身上掐着他的脖子,看着對方猙獰的臉,看着對方眼裏的憎恨,聽着對方歇斯底里地叫着【爲什麼當初死的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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