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辛欒他現在對於那段日子的記憶統統都沒了是麼——”
老頭側頭與發問的餘昭對視一眼，而後點頭表示肯定。
“那……”
一旁早就不耐煩的辛欒沒等餘昭的話說完，扔下一句“既然忘了，那便不需要再記起——”
轉頭便走。
“嘿！你藥包沒拿——”
老頭扯着嗓子，把手裏的藥包朝辛欒的方向扔去。
辛欒彷彿背後長了眼睛似的，擡手接住藥包，往外走的腳步都不帶絲毫的停頓。
餘昭看着辛欒的背影，有些愣神。
不知爲何，總覺得有些奇怪，印象裏面的辛欒明明不是這樣冷淡欠揍的性子，而且……
這個辛欒身上，好像沒有那種熟悉的氣息，除了名字和臉，完完全全就像是……
另外一個人。
“阿昭姐姐，辛欒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還要留在這麼？”
餘昭回過神來，轉頭看去，是莫瓊。
小姑娘語氣小心翼翼，透着點擔心。
餘昭幾不可查地嘆了聲氣，心知她們此行本來就是爲了護送小姑娘回家，只是中途因爲尋找辛欒才偏離計劃路線，來到這泉靈州。
如今，辛欒這樣一副陌生人的模樣，倒是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待在這等辛欒恢復記憶，還是直接帶小姑娘回家。
想來小姑娘也想家了吧……
罷了，不如先送她回去吧，左右辛欒待在這裏也沒什麼危險，修爲還那麼高，壓根就用不着她一個外人擔心。
餘昭擡手摁了摁自己突然有點暈的腦袋，用力晃了晃，努力眯着眼睛，嘴巴蠕動幾下，“要不我們先送你回去……”
聲音漸漸低了下去，餘昭嘴脣無力地張張合合，卻再沒發出一點聲音，眼前視線模糊得厲害，人影晃動，耳邊盡是各種嘈雜無序的轟鳴聲——
她拼命揉摁腦門，想要抑制這突如其來的眩暈感。
然而這樣的動作看起來並沒什麼用，她的眼皮漸漸無力地垂下，天地一片昏暗，再沒了知覺。
——
“跑……快跑啊！”
“汲上仙，救救我們——啊！”
“上仙……你不能這麼自私……你睜眼看看這蒼生——”
“師父，快啊——”
“汲上仙，陣法已經準備好了，那魔頭也已經進去了——”
“……”
好多的人……好多的血……
這些人是在叫誰？
是在叫她麼……爲什麼要這樣叫她呢？可是她明明是餘昭啊——
而且……汲上仙……不是早在三千年前便以身殉道了麼？
陣法？魔頭？又是什麼意思……
這兒到底是哪裏……
她怎麼在這裏？爲什麼這些人都看着我……
餘昭捂着腦袋，失神地看着眼前猶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對上一張張模糊卻異常熱切的臉——
他們口中無一不在重複一個詞……
腦子傳來炸裂般的疼痛，她抱着腦袋，耳中什麼都聽不清，只能痛苦地眯着眼睛，努力辨認衆人的口型……
好像是在說“快跳啊——”
跳……跳哪裏？讓她跳麼……
她下意識擡眼，模糊不清的視線裏，天是那樣的黑，地是那樣的紅，唯有一處閃着異樣的光芒——
“阿昭！不要跳……不要……求你……啊——”
有誰在哭麼……爲什麼不能跳呢？
可她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啊……
下墜感緊緊拽着她的心臟，渾身上下的血液一瞬間倒流到腦袋裏，耳朵轟鳴，眩暈感愈加明顯。
無盡的墜落中，她下意識蜷着自己的身子，眼中天地早已顛倒，所有一切都在快速往前衝，只有她在拼命往後——
時間線被無限拉長再拉長，整個世界彷彿只餘她一人，永遠永遠陷入這無限循環的漩渦中，不得解脫……
而且——迎面而來的陣陣罡風颳得她的臉好疼啊，疼得她都想要掉眼淚了——
怎麼會這麼疼呢……
明明她跳下去的時候還看到了衆人臉上的笑容，是在慶祝什麼喜事麼？
或許是吧——
……
“昭昭？！”
“阿昭姐姐？！”
餘昭眼皮一顫，睜眼，一滴淚水突兀地自眼角滑落，沒入淺藍衣襟，再無痕跡。
入眼的是陌生的牀簾，陌生的房間擺件，以及閨蜜和莫瓊幾人寫滿擔心的眼神。
原來剛纔那個是夢……
不過這下墜感也太真實了吧？
餘昭輕輕晃了晃仍有些難受的腦子，微微擡起身子，像是還沒從那場真實得過分的墜落回過神一般，手腳虛浮，沒有着落點。
她擡手用力摁了下太陽穴，強行讓自己清醒過來，身子又實在無力，所以下意識尋找一個讓她穩定下來的支點，便倚靠在了雕花牀頭柱上。
海冬小心給餘昭背後墊了層軟墊，紅着眼角看過來：“昭昭，你終於醒了——你已經睡了兩天，要是再醒不過來我就……”
說着說着眼眶處又在隱隱冒着淚珠。
最是看不得女孩子掉眼淚的餘昭見狀連忙給閨蜜擦眼淚，頗有些手足無措，“哎呀我現在不是醒過來了麼，別哭啊……對了，我好好的爲什麼會突然暈過去啊？還睡了兩天——”
一旁同樣紅着眼眶的莫瓊：“都怪辛欒那傢伙！他那靈刃上帶毒——”
辛欒？靈刃？
噢，是了，先前她脖子上的確是被如今失了記憶的辛欒開了個口子。
餘昭指尖撫上自己的頸脖，奇怪的是，那裏卻光滑得很，連個疤都沒有——
總不可能睡個兩天就好了吧？畢竟那麼大一條口子呢……
見餘昭投來的詢問視線，一直站在旁邊的老頭出聲：“辛欒的靈力特殊，靈刃劃開的傷口很快便會癒合，但是靈刃上面自帶的毒……”
“毒怎麼了？”
老頭輕咳了聲，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聲細如蚊：“這毒名爲散靈，自沾染起，靈氣散去，渾身乏力眩暈——”
見餘昭逐漸變得難看的表情，老頭連忙出聲補救：“不過這個是有時效性的，大概是三個月。”
三個月？！
餘昭下意識看向莫瓊，此行本就因爲她耽誤了不少時間，若是……不行，三個月也太久了。
可是，沒有靈氣在身的話，她又如何保證這一路的安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