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功乃是安身立命之本，除了父子，師徒，不會輕易傳給旁人。
他心裏清楚，自己問也是白問，沒有必要上去碰一鼻子灰。
馬爺儘管是他們一衆乞丐的首領，但所有人都清楚，二者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三瓜子，起來了，趕緊收拾一下，我們準備出發。”
“劉伯，我叫莫凡，不叫什麼三瓜子。”
莫凡聽的渾身一激靈，這三瓜子雖然比什麼二狗子強上不少，可還是讓莫凡覺得有些膈應。
老乞丐神色一怔，下意識的打量了莫凡一眼，才發現這個平日裏朝夕相處的小乞丐身上有了莫名的變化，具體是哪裏，他又說不出來。
“知道了，莫……莫凡。”
說着，老頭走在一邊，麻溜的把身下鋪的一張破毯子收了起來，揣進懷裏，顯然沒打算留在破廟裏。
這毯子雖然破舊不堪，卻是老頭身上唯一有價值的東西。
藏在破廟，很有可能會被其他人順走。
事實上，不僅是他，其他乞丐也會把自己認爲有價值的東西帶在身上。
比如，王瘸子的銅壺，李三的鐵盆，老王頭的舊氈帽……這一類五花八門的玩意。
莫凡孑然一身，除卻要飯的破碗，就剩一根打狗棒了，所以也沒有什麼要收拾的。
這兩樣東西也是每個乞丐的標配。
破碗用來盛飯或裝一些打賞的銅板，打狗棒可以當柺杖，也可以用來防身。
有時候餓的實在受不了了，和野狗搶食，手中的打狗棒就發揮了作用。
此時，天還矇矇亮，外面異常寒冷。
他們所在的破廟，距離金陵城還有不小的距離，現在動身，差不多需要一個時辰，才能到了金陵城。
當然，提早出來並不僅僅是爲了早點乞討，更重要的原因還是爲了佔個好位置。
亂世之中，乞丐多如牛毛，有時候一個好位置，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尤其現在是冬天，若是能有一個有陽光的地方，也不至於被凍死。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乞丐也不意外。
金陵城有很多乞丐，大多與莫凡他們差不多，組成一個小團體，報團取暖。
若是僅僅如此倒也罷了。
更多的乞丐，卻是由一羣地痞流氓把控。
這些地痞流氓遊手好閒，除了收一些小販保護費，還進行這傳銷，拐賣兒童等一類職業。
誘騙人們加入他們，若是成年人，便把手腳砍斷，以博取他人同情心，趕出去乞討。
更多的還是小孩，這些小孩大多數都是他們自其他地方拐賣而來的，也被派出去沿街乞討。
莫凡這等十六七歲的少年，既沒有缺胳膊少腿，又沒有老到掉牙，起碼在獲取同情心這方面比其他人差了不少。
是以，對於自己真正意義上的第一次乞討，莫非心裏也七上八下。
畢竟這可關乎自己的生命。
推開門，外面一片雪白，已有一些人出發了，自一片白茫茫之中，踩出一條直徑不到一米的小路。
莫凡蜷縮着身子，步履蹣跚的走着，他腳下是簡易的草鞋，踏在積雪之上，只覺得好似踩在了冰面上，凍得雙腳發顫。
“砰~”
莫凡身體虛浮，腳下一軟，跌坐在地，趴在地上不肯起來，喘着粗氣。
“還能熬下去。”
莫凡嘴脣動了動，癱軟在地，略作休息，自懷中取出昨天剩的半塊，硬如石頭的玉米餅，撕咬起來。
腹中雷鳴不斷，玉米餅入腹，更顯得飢餓。
“三……莫凡你可要撐住，今天金陵有廟會，到時候會有很多貴人前去上香，我們若是佔個好位置，必然能喫頓飽飯。”
劉老也坐在雪地，喘着粗氣，有氣無力道。
面前，一行人踏着沉重的腳步，喘着粗氣不停經過。
他們的腳程並不快，常年飢寒交迫下，每個人都面黃肌瘦，身體更是虛弱至極。
“喝口水吧，趕緊走吧。”
老乞丐遞過來一個水袋，水袋與他身上的衣服一樣，密密麻麻，滿是補丁。
但這可是個寶貝，以前的莫凡做夢都想有這麼一個水袋。
莫凡喝了一口水，又坐了一會，感覺恢復了幾分氣力，站起身來，艱難的挪動腳步，在山間行走。
雙腳早就麻木了，哪怕是腳踩着積雪，他也感覺不到寒意。
一路走走停停，莫凡擡起頭，只見地平線前，出現一座巨城，好似一隻巨獸，巍然屹立於天地間。
城牆上下，內外，一隊隊披甲銳士巡視，目光炯炯。
高大的城門早已大開，正吞吐着海量的人流。
莫凡呆呆的望着那青灰色的城牆，悠然而生出一股滄桑感。
“快點走，別磨磨蹭蹭的。”
“打開包裹，所有人下車。”
城門前，幾個高大的壯漢吐氣如雷，一遍一遍的重複着。
莫凡低眉順眼的跟在老乞丐身後，隨着人流緩緩而行。
砰！
“還不趕緊進去，磨蹭什麼？”
看着莫凡蹣跚的步伐，其中一個軍漢一腳踹了過來，莫凡忍不住一個踉蹌，若不是前後都有人，他恐怕當場就得栽倒在地，摔個頭破血流。
莫凡也不生氣。
前世沉沉浮浮，雖說不上有多少心機，卻也能很好的掌控住情緒。
如今他的人生已經跌到了谷底，自怨自艾，無能狂怒又能改變改變得了什麼？
況且，以他如今的身份，也沒資格生氣，哪怕只是抱怨幾句，也有可能會觸怒這些軍漢，被一刀殺了。
亂世人命不如狗，可不是說說而已。
更何況他們還是一羣乞丐，死了也沒人會關心。
外面銀裝素裹，城裏卻乾淨整潔，不見一絲積雪。
顯然，是有人連夜清理了積雪。
這個時代，最不缺的就是人力，哪怕是一份苦力活，也讓無數人趨之若鶩。
否則，莫凡也不至於淪落爲乞丐。
但凡有口喫的，又有誰願意做乞丐，朝風露宿，飢一頓飽一頓，有時候死了，屍體就橫在田野，也沒人掩埋。
“這天，可真冷。”
莫凡嘟囔一句，提了提精神，搓着通紅的雙手，佝僂着身子不斷打量着左右。
青石街上，人煙稀少。
這也本是預料之中的事，天寒地凍，沒什麼事，沒幾個願意出門。
這會願意出門的，不是一些商賈富戶，出來喝杯酒，或是一些閒漢，兜裏有點閒錢，管不住褲襠下那玩意，出去逛個窯子，軟玉溫香。
沒辦法，這個時代，娛樂方式實在是太過單一了，哪怕是金陵城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