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痛啊，似是吞了口火，從喉嚨燒到了五臟六腑，眼皮如有千萬斤重的石頭壓住，怎麼也睜不開，像是被包裹，又像是被拋棄，所觸之處皆是柔軟、皆是空無。
“嘩啦，”是水聲，不一會兒是一片溫熱包圍。
有光，透着眼簾也能感受到它的刺眼，十一用盡全力睜開一條縫，“荷娘…咳咳”張口就是一團血噴出，噴髒了對面女人的臉、衣裳。可女人毫不介意，十一能感受到她抱住自己時身體的顫抖，她喚自己時聲音裏的擔憂，十一伸手想要擦掉女人臉上的血跡，可是力不從心，再次閉上眼時，她聽到女人呼聲裏的驚恐，“阿惟！”
——
十一驚醒，她又夢到了五年前的那天，她用左手撐着坐起來，額上的冷汗順着臉頰往下流，冬天的風順着窗戶溜進來，吹得十一一個激靈，全然清醒了。
低頭一看，衣服都汗溼了，難怪夢到水覺得冷，十一掀開被子去拿乾衣服，發現身體活動十分順暢，喉嚨也不疼，將褲腿擼上一看，卻覺如墜冰窖。
膝蓋處一片光滑，毫無昨夜所看到的青黑，若非枕頭上咳出的血跡，十一都要懷疑自己是夢了兩回。連忙穿好衣服，三兩步就立於櫃子前，鎖着的櫃子有密密麻麻擺着一些書籍，十一打開了裏面的玄鐵盒子，圓形玉佩在陽光下泛着瑩潤的光芒，她用毛筆將玉佩挑出，透着陽光可以看到玉佩裏一絲絲綠色如同枝條般擺動。
“綠色？”十一頓住，“昨天裏面不是我的血嗎？”
十一仔細辨認，確定這些綠色的部分正是昨天沾了血跡的地方。
“綠色，綠色？爲什麼是綠色呢？”十一不解，又總覺得這似曾相識，一時想不出來，就將玉佩鎖回原處。
今日陽光正好，十一抱着換下的溼衣走向後院的壓水井，小鈴已經開始漿洗衣物了。見十一前來，小鈴停下手中動作，把手平攤伸向十一面前，十一在她手心放了三枚銅錢，收了錢，小姑娘笑得一臉燦爛，從十一懷裏奪過溼衣。
“你最近怎麼出這麼多汗，昨晚上就有衣服放這兒了，你要不找老闆幫你看一下？”小鈴一邊捶打衣物，一邊和十一閒聊。
“沒事，冬天汗多，穿厚了不透氣就溼得快。”十一走到廚房打了些熱水洗漱，洗臉時將袖子挽上，她身形一頓，將右手置於眼前細看，發現那道環在手腕處的綠色長線竟然多了一指寬，這橫在手腕的綠線是五年前傷口癒合後出現的，這些年一直沒有任何動靜，經過昨夜竟增長了，難免不把這綠線與玉佩裏的綠色聯想到一塊。
“老闆說臘月了，沒什麼人會來藥店，就把店關了，她和芸姨先去探親了，小年夜再回來。”
小鈴沒聽到十一回答，轉頭看了下十一，“怎麼了？袖口沒洗乾淨嗎？”說完就要上前看看。
十一把袖子放下，回道：“沒什麼，想打噴嚏沒打出。”
“哎！我就說，我怎麼會沒洗乾淨呢？！”小鈴嘟囔着，“對了，芸娘給你留了肉粥，記得喝完，老闆把要辦的事寫在書房的桌上了，要你自己去看。”
“還有…”小鈴放下木槌，叉着腰看着十一。
十一點點頭，“我知道，還有要教小鈴妹妹辨認藥材、學習藥理。”
“知道啦！”
小鈴看着十一左手提着臉盆走遠，心想：這懸壺藥店可真是奇奇怪怪，老闆不愛開店，做飯的芸姨會飛，這一樣是做事的藥童，十一卻出手闊綽，外面穿着的是普通衣裳，可這貼身衣物都是綾羅綢緞比老闆穿得還好，真是奇怪。
從書房出來，十一先去藥房把要送的燉湯藥材按配方配好包裝，再去後院外的藥圃清理下雜草，給喜陽的草藥掀開遮布，轉了一圈，又找到小鈴，要她把《百草圖》的第二十五至三十藥材在店裏找出來，她送完貨回來檢查。
小鈴翻了翻《百草圖》，嘟囔了幾句，“知道了，你早點回來，我等你喫飯啊！”
十一揮揮手，左手扶着揹簍走了。她先去了城北的胡員外府上，把胡夫人訂的三包燉雞湯的藥包給了管家。這才轉去城南的李夫人府上，李夫人經營一家郵店，在附近縣城皆有分店，方便人們通信，同時店裏還售賣各個縣城的特產，生意紅火。懸壺藥店也與李夫人的郵店有合作，待會藥包送的李夫人店裏，再順道取走懸壺藥店的信件。
十一取好信件正要離去，被剛進門的管事蓮小姐叫住，說剛到了她的東西，還在後院分揀，十一便坐下等會。
東西是個木盒子不是很重，十一將木盒放在揹簍裏，和蓮小姐告辭，回去路上經過點心鋪給小鈴帶了盒梨花酥。
一進門，小鈴就迎了上來，入目就是十一那個大箱子，放揹簍裏還突出一大截，小鈴知曉十一右手無力，趕緊幫她把揹簍放下，看見木盒上頭寫着十一的名字，問她用不用送房裏去？十一搖搖頭說，不用。把手上的梨花酥遞給她。
小鈴見到，抿嘴笑了，卻故作姿態地哼了一聲，“算你有良心，趕緊洗手喫飯吧！”
飯後，十一單手扛着木盒回房間，木盒周身平滑，沒有鎖頭，十一在側面摳了一下，出現一個四個按鍵，她略有思索後按照一定順序按了按鍵，盒子開了。
“什麼東西？這麼嚴……實…”
木盒裏放着一套黃綠配色的衣裳，布料華美，做工精細，一看就價值不菲。這是十一16歲那年第一次出任務時在江南織衣居買的，花掉了她一大筆錢。見到這身衣裳時，她就覺得，很適合那個人，想着伍冉空若是真的成功了，這身衣裳她穿着應該很好看。
十一小心翼翼地撫摸着，連呼吸都是輕輕地，慢慢掀開這衣裳，她看到了一個護腕受傷的右手看起來沒有什麼不一樣，可是連將一個輕巧的布制護腕拿起都是顫顫巍巍的。墨綠色的護腕上繡着一隻飛翔的隼，十一深吸一口氣，可是眼淚還是“吧嗒”地掉了下來，滴溼隼的眼睛。
“荷娘……”
十一擦掉眼淚，將護腕戴在右手上，正好遮擋住了手腕上的疤痕，大小十分合適。她把木盒仔細檢查了除了一身衣裳和護腕沒有別的東西，湊上去聞了聞有股極細的清香，她右手手臂託着衣裳，左手護着放置牀上，一層層地打開查看，最終在衣襬處發現一根蓮子芯。
“蓮子芯？”十一擡眸，笑了下，“時機到了。”
她把衣裳整齊疊好，端正地放回盒子裏，細緻地擺好，這才起身去了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