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妙剛問完,再低頭去看,他衣襬上的血跡瞬間消散。
可能是不想回答她?
她剝開手裏的桂花糖,一顆入口,嚐到馥郁芳香。白妙眯起眼回味,甜上心頭,踩着沈行秋的影子一步一步往前走。
等到白妙反應過來,他們已經出了城門。
眼前便是妖魔界與楓州城間的幽林。
山如巨獸,林如鬼怪,石如幽靈。其間大大小小有上萬個魔窟,若誤入其中,前路不可見,來時路不能回,必將迷失於混沌。
“還記得你進去時的方位嗎?”沈行秋問。
怎麼會不記得。
宗門試煉時,傳送印將數十名弟子送來了這裏。
原主被衆弟子故意落下,又跟着男主顧玄舟留下的靈力印記,走進幽林,被顧玄舟從井口推了下去。
白妙努力在原主的記憶裏搜尋,答道:“界碑往南大概兩裏,有一口枯井,應該是入口。”
“跟緊。”
沈行秋捏決掩蓋了二人的靈氣,往界碑而去。
一路上妖魔讓道,白妙不禁感嘆道,果然靈力高強就能暢通無阻,比如沈行秋。
剛到那口井,沈行秋蹙起眉頭道:“你確定是枯井?”
白妙又回想一遍,點點頭說:“是枯井,其下還有很多白骨,再往後,我不記得了。”
可此刻,那井被灌滿了。黑水源源不斷地噴涌而出、滲入地底。說來奇怪,這下面究竟有什麼東西,瘋狂地掠奪幽林的魔氣。
沈行秋用靈力向下探查無果,設下結界,拉着白妙跳了進去。
不知道爲什麼,探查真相竟是被他跳出了赴死的感覺。
白妙心口傳來一絲不適,又有幾分不安。
她看向四周,井中平靜到他們在其中穿行,水流也毫不波動,那些枯骨安安靜靜地飄蕩其中。
“師兄,這裏不對勁。”白妙扯了扯他的袖子,“枯骨不會飄起來的,我們還是別貿然下去了。”
“墮魔之事,要查清楚。”沈行秋頓了頓,凌厲的目光掃視她,“白妙,還是你心裏有鬼?”
想起他在東方穆金像前的誓言,以及嫌她墮魔丟人這些事,白妙認命地跟他向下潛。
並且自我安慰道:不得不忍,不能不忍。
井底的水深到看不清遠處,越向下潛,白妙越覺得自己的心跳得飛快。
“竟是龍牙麼?”沈行秋喃喃道。
“龍牙不當是神物嗎?爲什麼在魔窟之中?”
“白妙,這些年你跟着大長老都學了什麼?”沈行秋略有慍怒道。
【解鎖關鍵劇情:世間從未有龍,此龍乃是妖魔界的一條魔蛟蒼漣,數年前,曾於衡元宗有恩,死後爪、尾、眼、角、牙、須散落世間。】
白妙衝他笑了笑,乖乖地被拎出水面。
明亮的石室中,堆疊着一整座屍山,足足有上百具積屍。
沈行秋朝一個角落走去,白妙跟上去後發現,角落裏的那些格外新鮮,他們白袍青衫,儀容完好,竟全是衡元宗的弟子。
他一一探過,略驚訝道:“尚有鼻息。”
可那些弟子分明已死,定有古怪。
以防其他妖魔侵蝕遺體,沈行秋佈下結界,讓自己的寒光劍鎮守。
殿中卻瞬間暗黑。
一玄衣男子出現在屍山上方,他身軀頎長,淡金色的眸斜視着白妙,看向沈行秋時則是濃濃的不屑。
“汝又來了!小友可是考慮好了,去而復返,承吾衣鉢?”
白妙不語,慢慢挪到沈行秋身後,詢問系統:系統,什麼情況,爲什麼沒有這段記憶?
又是沉默。
她算弄明白了,系統完全是隨機提醒、看心情回答,一般情況下絕對喊不出來。
正當白妙思考時,那男子不耐煩地說:“由不得汝考慮,承吾衣鉢,爲汝榮幸。”
他身上的魔氣朝白妙涌去,飛速地腐蝕着白妙周身的結界。她突然心口一痛,莫名其妙的感覺指引着她往那人走去。
一道劍氣橫在二人面前,白妙定睛一看,寒光劍!
沈行秋拉住她的手腕,藏在身後。
他左手執劍,一招刺入那人的肩膀,瞬間將他擊散。
那人化爲黑氣,又重聚於他們眼前,笑盈盈道:“蘊和,這麼多年長進不少。”
沈行秋道:“蒼漣,爲何苟於魔窟,爲害蒼生,甚至將復生的希望寄託於此。”
沈行秋沒有心情再與他閒聊,反手一個劍花,幻化出數把寒光劍,包圍住蒼漣。強大的靈力圍攻之下,蒼漣的靈體微弱,漸漸變得透明。
震耳欲聾的龍嘯一聲聲炸在白妙耳邊,她捂住雙耳蹲在地上,腦中亂嗡嗡的。
她聽見蒼漣冷厲的聲音,“滅吾一絲元神,還有千千萬萬殺之不盡。蘊和,吾看中她,來日方長。”
淒厲的笑聲中,蒼漣化爲黑氣,在空氣中凝爲墨色光點久不消散。沈行秋默唸清靈咒,徹底泯滅蒼漣的這一絲元神。
“回去解釋。”沈行秋擡眸看向白妙,眼中是化不開的冰冷,頓了頓說:“你與蒼漣。”
白妙自知理虧,垂頭跟在他身後,這可得想想如何解釋。
她看向那些或躺或坐的弟子,突然目光頓住,喊住沈行秋;“師兄,你看那個人,他的衣服”
衡元宗弟子皆有一塊玉佩,按品級分到不同的材質、顏色,有傳訊、護體、保命、儲物等功效。
可只有那個弟子腰間沒有玉佩,也只有他的衣服有水浸泡後的痕跡,又有法術烘乾到一半的痕跡。
白妙回頭看向來時的水面,果然如她所想。
平靜的湖面早已不是黑色,那是屍山緩緩流淌下去而形成的暗紅色。
距她墮魔不過幾日,這些陳年屍首的血水不可能填滿枯井。除非是從別的什麼地方涌進來
那些弟子的周圍確實有一些細小的水漬,像是洪水沖刷過的痕跡。
沈行秋果然明白她的話中之意,問:“那日你可曾來過此地?”
見白妙搖了搖頭,他閉眼感知着此處以及附近水靈的波動。
他探尋期間,白妙又是盯着他看,心道:肯定又在嫌棄我了,嫌棄我不讀書、不修行,還麻煩事一堆,給他丟人。唉
這幾天極其缺覺的白妙不知不覺間打了個盹,沈行秋的指尖敲在她額頭上,又冰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