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煉魔窟一事,基本告一段落。

    沈行秋收回大長老的所有職權,日益忙碌起來。

    白妙也在寒光殿住下來,顧玄舟千方百計地打聽其中緣由她都閉口不談。

    她想起那日慘兮兮地跪在東方穆金身面前,怎麼都背不下來《靈器使用手冊》,沈行秋不但沒有罰她,居然還讓她在寒光殿住下,她就覺得奇妙。

    可悲的是,沈行秋依舊不教她修習靈力,成日裏讓顧玄舟監督她背書,從《靈力介紹大全》、《衡元宗史冊》,再到《妖魔界全書》、《論魔丹與金丹的區別》。

    整整一個月,她每天都能聽見沈行秋淡漠而嚴厲的聲音“背不完不許喫飯”、“背不完不許睡覺”、“背的太差,罰抄三遍”等等。

    今日好不容易逃脫書海,她終於完美地通過檢查,喜滋滋地掏出來桂花糖,準備小小慶祝一下。

    剛好顧玄舟進來,白妙邀請道:“今天心情好,請你去喫飯?之前都是你請我,我喫的不好意思。”

    顧玄舟搖頭,掏出一塊極品青玉石,放在白妙面前。

    白妙剝着桂花糖,含糊不清道:“幹嘛?”

    顧玄舟把《玉器雕刻法式》遞給白妙,說:“仙尊讓你給他刻一塊玉牌。”

    “哦,什麼樣子的?刻他的名字?”

    白妙低頭翻着手中的《上清訣》,方纔沈行秋來時,讓她無事時翻翻,以修習心性。

    顧玄舟幸災樂禍道:“你腰間那塊。”

    她就說怎麼今天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塊青蓮佩形如蓮花,柔美的花瓣包裹着其中的小巧的蓮蓬,蓮蓬之上還有七顆圓潤的蓮子,輕輕一撥,便可在蓮蓬中滾動起來,足見精巧的雕刻,鬼斧神工。

    “他就給我一本書,讓我自己刻?”白妙驚訝問。

    顧玄舟難得笑着道:“嗯,還讓我看着你刻,刻不完不許喫飯。”

    白妙認命地吞下桂花糖,摸着那塊青玉石和一堆奇奇怪怪的工具,想起萬靈譜內有一樣東西可以用。

    她剛準備拿出來,看見運功修行的顧玄舟,威脅道:“你要是敢告訴我師兄,我就把你推我進枯井的事告訴他。”

    顧玄舟聞言背過身去。

    不到片刻,白妙看着手中兩塊一模一樣的玉佩笑出聲來。

    她戳了戳顧玄舟,把那枚玉佩拍在他手裏,說道:“走,請你喫飯!”

    想了想,白妙拿起刻刀,皺着眉頭在指尖劃破一滴血。

    “就說,刻的時候,不小心劃破了,懂?”

    等到他們喫回來後,白妙蹦跳着進門,看見沈行秋的時候呆滯住。

    沈行秋眸色深沉地盯着桌上那塊青蓮佩。

    她的血竟讓青蓮佩中的那一顆蓮子化爲墨色!

    白妙想藏在顧玄舟身後,結果只剩下她一個人在門口凌亂。

    “白妙,你的聰明怎麼不用在背書上?”

    她尷尬地笑了笑,從懷中掏出分靈刃。

    沈行秋冷笑道:“不展示一下?”

    白妙心虛地劃開腳邊的花盆,那花盆肉眼可見的一分爲二。

    沈行秋震驚道:“分靈刃這種魔物,如何到你手裏的?”

    白妙猛然反應過來,楓州城仙魔混雜,那店鋪內一定是各種物品都有賣,要死不死,她居然當着沈行秋的面拿出來了一個魔物。

    好不容易這一個月,他看她有幾分順眼,再也沒提要殺她之類的話。

    白妙緩緩蹲下去,道:“師兄,我在楓州城買了大半家店,然後就”

    沈行秋哪裏信她,拎着她就瞬移到東方穆的金身前,道:“跪下。”

    白妙依言跪好,說道:“我真的沒有撒謊。”

    “你與蒼漣之事,本座不曾過問,是信你那句‘絕不修魔’,可你做到了嗎,白妙。”

    他神色間皆是不滿,手中的香爐落在破雲殿,此刻稍顯煩躁。

    沈行秋數落道:“偷跑出去算了,救回顧玄舟也算了,你買了一堆奇怪的玩意兒我也可以不管,就算拿着分靈刃也無所謂。可是白妙,你既不好好背書,還拿着分靈刃這種東西糊弄本座,你真的上心了嗎?”

    白妙覺得自己很冤。

    仙魔鬼怪這些動輒幾百萬字的書,她從零開始背,真的喫不消。至於雕刻玉器,還只給一塊石頭,連試錯的機會都沒有。

    沈行秋近日忙於宗門事務,很少管教她,厲聲道:“白妙,師尊當年從妖魔界救你回衡元宗,今日你便在師尊面前立下重誓,永不修魔,永不勾結妖魔,永不踏入妖魔界。”

    白妙學着他的話,立誓:“師尊在上,弟子白妙立誓,今生永不修魔,永不勾結妖魔,永不踏入妖魔界。若違此誓,自毀內丹精元。”

    “上香。”沈行秋臉色緩和幾分。

    白妙點燃三支香,這一次,三支香安穩地立在那裏,不曾折斷。

    她在想自己的決定究竟對嗎?跟在沈行秋身邊真的可以拯救所謂的黑化結局嗎?

    魔骨的誘惑誰也抵抗不了,從前的沈行秋不曾逃過,如今的他又何嘗不會呢。

    這些日子裏沈行秋煩躁蹙眉的時候越來越多,他手中的香爐越發不離手。白妙問過顧玄舟,那裏面是超乎尋常用量的安神香——沉檀。

    她居然已經影響到他了嗎?

    白妙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去做,系統目前只發佈一個任務,顧玄舟與她目前看似有幾分交情,實則心思深沉、不可輕視。

    正巧顧玄舟急匆匆地衝進來,稟告道:“仙尊,妖魔界新皇登位,發兵幽林,直攻楓州城,楓州城瀕臨失守,楓州黎家死傷慘重、退無可退,守城弟子撐不過三日。”

    【隨機任務發佈:跟隨沈行秋,保住楓州城。】

    說來就來。

    白妙更關注的是,原劇情中那個妖魔界的新皇是原主,可她還在衡元宗,這劇情什麼鬼走向,完全不按原著來啊。

    楓州城淪陷,是修仙界衰敗的重要一戰,而沈行秋也輸給了原主,彼時他尚未拿到問邪劍,對上原主只能勉強一戰,毫無勝算。

    之後,便是修仙界生靈塗炭,沈行秋冒死去尋問邪劍。

    他在魔骨的影響下,日漸墮落。

    破雲殿。

    沈行秋有條不紊地部署道:“集結品級七階以上弟子,霏雲、和喻留守宗門,景同協調丹藥,嘉勳前往楓州城馳援,本座先行一步,探一探妖魔界虛實。”

    “是!”衆弟子齊聲答道,聲勢宏大。

    他們整裝待發,那些年輕而又稚嫩的臉龐上沒有一份恐懼,作爲修仙之人,當護天下衆生。

    少年熱血,便是如此吧。

    白妙看向高處的沈行秋,他仍舊是一身白衣,手執寒光劍。他們心中的神明俯下身去,神色堅毅,說道:“此戰兇險,衆生安危,倚仗諸位了。”

    他久久不曾起身。

    半響後,白妙看見他又恢復了那副清冷淡漠的樣子,像九天之上的玄月,抓在手中一片冰涼。

    衆人陸續離開破元殿,只餘下沈行秋、白妙、顧玄舟三人。

    白妙的視線不曾離開沈行秋,她像往常的每一天那樣描摹他的輪廓。

    他是天上的星星,是修仙界萬人敬仰的蘊和仙尊,而她渺小如塵,天生魔骨,硬生生地將他拉下神壇。

    她眼中泛起溼意,這一次,她一定要做個好人。

    縱有魔骨,天奈我何!

    白妙正在思索如何跟他去楓州城,就聽見沈行秋平靜地說:“白妙,你留在寒光殿,玄舟陪你修習《上清訣》,待本座回來時檢查。”

    “師兄,我——”她頓了頓,還是點頭說:“好。”

    妖魔界兇險異常,她幫不了沈行秋,只會拖累他。更何況白妙記得自己的誓言,今生永不踏入妖魔界。

    “玄舟這些日子,去和霏雲修習辯靈術。”沈行秋道。

    顧玄舟應聲後離開,白妙跟着沈行秋回了寒光殿。

    平日裏金像前皆是白妙跪着,今日他跪在東方穆面前,虔誠地祈禱:“望師尊天佑衡元宗,此戰必勝。”

    三支香燃盡,沈行秋起身將紋銀香爐放在供案上,囑咐白妙:“記得添香。”

    “好。”白妙答道。

    真的是因爲她,他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會被魔骨影響。

    他時刻都帶着紋銀香爐,可是他不喜薰香。

    白妙後退了幾步,心中幾分酸澀。

    沈行秋正準備繪製傳送印,她打斷說:“我想去楓州城,你去妖魔界的時候,我就等着你。”

    “爲什麼?”沈行秋問。

    白妙支支吾吾答不上來,她腦內一片混亂。

    沈行秋讓她坐在蒲團上,看見她像小兔子一樣溼漉漉又微紅的眼,又長又卷的睫毛撲閃撲閃,甚是可愛,又可憐兮兮。

    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白妙在楓州城時的那句“離不開哥哥”,他溫柔地笑出聲,和她商量道:“你在衡元宗,只要不亂跑,不會控制不住自己,更不會被發現身份,好不好?”

    他突如其來的溫柔讓白妙不知所措,她茫然地擡眸,撞進他如秋水般含笑的雙眼。

    真好看啊。

    白妙點了點頭,卻不記得自己答應了什麼。

    沈行秋收斂笑意,溫聲道:“無聊的話,把青蓮佩刻完,分靈刃分出來的,太醜。”

    白妙沒來得及回答,沈行秋就消失在傳送印中,她眼前只剩下徐徐升起的沉檀香。

    揮揮手,那香便散了。

    她心想,要是這世間從未有過魔骨,那該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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