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妙在問邪劍的靈力反哺中醒過來,被趴在牀邊的小二掌櫃嚇了一大跳。

    “你怎麼在這?”

    小二掌櫃瞬間哇哇大哭:“老闆!你終於醒了。”

    “停。”白妙示意他閉嘴,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小二。”小二掌櫃支支吾吾道:“老闆能不能給我取個名字?”

    “那枚金珠是我送你的,你應得,別喊我老闆。”眼看小二掌櫃要哭出來,白妙答應說:“好,我想想。”

    她記得原劇情中有一家特別繁榮,壟斷半個修仙界的商行,名爲思洲。

    “思洲如何?你若不介意,隨我姓白。”

    白思洲腦袋點得像撥浪鼓一般,齜牙笑道:“老闆居然知道我是在海邊生的嗎?”

    白妙搖搖頭,問:“我師兄、仙尊呢?”

    得知沈行秋在黎家宗祠與衆人議事,她便不再尋他。

    用過午膳後,白思洲非要拉着她出門,說黎家家主感念她的恩情,要見她一面,還說店裏的夥計都想見見她。

    白妙不知如何和他解釋“老闆不需要認識員工”的問題,只能硬着頭皮跟他出門。

    明明只是一日,卻恍如隔世。

    楓州城中的店鋪營生恢復大半,街上行人也逐漸熙攘起來,一路走來,她看見數百家操辦喪事的人家。

    哭聲不絕於耳,飄飛的紙錢元寶,像通靈的蝶,訴說着思念與不捨。

    白思洲嘰嘰喳喳地介紹着各種各樣賺錢的方法,扒拉着手指算,需要賺多少錢才能每年都行善施財,還能不虧本。

    他童孩心性,是原劇情不曾提到的人。

    白妙此時才真正覺得,她從來不是旁觀者,她真切地活在這個世界。

    剛到黎家,就有一白衣女子迎上來,她右肩之處,是黎家軍的鳳凰圖騰,發間簪了一枝白梅。

    一雙美眸中有對衆生的悲憫,也有生無可戀的絕望,她極力壓抑着淚水,卻還是一顆顆滑落下來。

    這便是原劇情的女主,黎半雪。她自小身嬌體弱,是黎家唯一不習武之人。

    楓州一戰,她家破人亡,三上衡元宗,以求沈行秋收她爲徒。但沈行秋並未同意,因此黎半雪在衡元宗的身份很是尷尬。

    衆弟子明裏羨慕她可得沈行秋親授,背地裏卻嘲弄她無名無分。

    黎半雪倒也不爭不搶,潛心苦學,倒是得了顧玄舟的傾慕,後來也偏向大長老,沈行秋便再未教過她。

    也不知道會不會按劇情來走,不過沈行秋如今親授白妙,顧玄舟已經半腳邁進師門,黎半雪如果攪進來,只怕更加撲朔迷離。

    黎半雪盈盈跪在白妙身前,悲慼道:“多謝白小姐的恩情,半雪無以爲報,替我黎家軍和楓州百姓叩謝白小姐。”

    白妙眼疾手快地扶起她,說道:“黎家主過譽了,大難當前,我和思洲除了錢財,也出不了旁的力。此戰倚仗黎家軍誓死守城,我等纔是無以爲報。”

    白思洲倒是毫不客氣道:“我家老闆人美心善,都是她吩咐我多多行善,不賺不義之財。”

    白妙瞪了白思洲一眼,他訕訕地閉嘴不語。

    黎半雪親自迎白妙上座,爲她沏茶後,又親自遞給思洲一疊賬本。

    她聲音略顯嘶啞,“白小姐不必自謙,您的名諱楓州子民都會記得,故去的十四萬黎家軍也會記得。”

    在黎半雪娓娓道來的故事中,白妙如鯁在喉。

    “經此一戰,我黎家軍十四萬巾幗子弟無一存活,三百七十二口人,一日之間僅餘我一人。其實,爲衆生而死,爲守楓州而死,我輩絕不畏縮,我黎家軍也絕不後悔。”

    “但我悔,悔我生來體弱,不能隨父兄母親上陣殺敵;悔我人微言輕,連戰死將士的撫卹銀兩都付不起。”

    “我更恨,楓州城旁有三大修仙世家,一個時辰便可馳援,卻無一家願伸出援手,他們說此戰必敗,我們又何嘗不知呢?可我們無處可退,我們若退,妖魔長驅直入,最先遭殃的還是百姓。我黎家軍生爲百姓,死爲百姓,絕不能退!”

    她嘲弄般得笑了笑,“得知衡元宗即刻馳援,仙尊親臨,我便鬆了一口氣,終是不枉我黎家軍以血肉之軀守城。”

    這個修仙界聯盟,白妙有點印象。

    自從沈行秋無心衡元宗事務後,宋雍昭拉攏衆修仙世家,美其名曰聯盟,實則是他謀權的利器。這些世家每年喫着衡元宗的錢財丹藥,關鍵時刻不顧衆生,只顧裝死。

    白妙真是好氣,難怪她的一兜金珠讓就讓黎半雪淚如如下。女主可是一隻驕傲的鳳凰,從不情意落淚。

    可黎半雪看着白思洲手中的賬本,又落下一滴淚。

    “這一戰,白小姐讓我看見了亂世之中尚有人心可貴,三十四枚仙品金珠,無數丹藥兵器糧食,其中數目,黎家來日必將雙倍還之,還請受我一拜。”

    白思洲勸道:“老闆,你就受黎家主一拜吧,她心裏已經很難受了。”

    白妙搖搖頭,卻看見沈行秋從門口過來。

    “白妙,受着。”沈行秋讓她坐在高位,“黎家主,這一戰若非她以血息支撐問邪劍,便輸了。”

    黎半雪驚訝地擡眸,眼中瞬間盈滿淚,滾滾而落。

    “我黎家世代居於楓州城,便是守護不知所蹤的問邪劍,問邪既然認主,我無話可說,唯願白小姐手執問邪,斬盡天下妖魔。”

    她拭去淚水,行了叩拜大禮,神色冷厲道:“黎家家主這一拜,白小姐受的起。”

    白妙不再推脫。

    正有一小廝尋過來,和黎半雪匆匆耳語。

    “此戰感念衡元宗大恩,黎家永生難忘。”

    黎半雪拜別沈行秋後,衝白妙點了點頭,先行離開。

    白妙和沈行秋出門後,白思洲久久不出來。

    等待的時候,她看見昏暗數天的楓州終於放晴,日光從雲霧間落下,像無數明亮的歸家路,接引亡靈。

    沈行秋看白妙仰着頭,問:“看什麼”

    白妙心中難受,許久才說:“他們回家的路。”

    可她無比清楚,在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刻,她回家的路便斷了。

    沈行秋見白妙仍有些虛弱,說道:“先讓玄舟送你回衡元宗。”

    白妙搖搖頭,問:“師兄會收顧玄舟爲徒嗎?”

    沈行秋果斷道:“不會。”

    “那黎家家主?”

    忽然天空飄落雨絲,落在白妙臉上一片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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