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脈誕生之初,流淌於地表,沖刷出千奇百態的幽林之景。

    然而斗轉星移,世事無常。

    上古魔脈沉於深淵,不露於世,其間無數魔窟彼此孤立又相互貫通,滋養萬千魔靈。

    問邪劍不知所向,沈行秋結印抵禦魔靈,可白妙淺墨色的眸子還是深了幾分。

    魔氣纏繞在她周身的結界上,絲絲縷縷侵入她的經脈。

    “白妙,清醒!”

    沈行秋一邊捏決加固結界,一邊抵禦着向他們涌來的魔氣。

    蒼漣的身影隱藏在不遠處。

    凰蟬在他指尖纏繞,源源不斷地吸收魔氣,而他毫不阻止,靜靜地觀望着。

    白妙壓抑着內心的痛苦,她似乎變成了原主。

    她好像聽見沈行秋的聲音,鋒利的寒光劍刺入她的胸骨,他冷聲道:“白妙,叛逃衡元宗,入主妖魔界,本座今日親手殺你!”

    “不要。”白妙蹙眉輕呼道。

    血色在她眼前蔓延,她盯着沒入胸口處的寒光劍,幾乎失聲道:“疼,好疼。”

    眼見沈行秋提着問邪劍一步步朝她走來,面上帶着嗜血的笑意

    他嗤笑道:“縱有魔骨,也不該爲禍世間,仙魔不過一念之間,是你不悟。”

    白妙緊咬脣畔,逼迫自己清醒過來。

    這是原主的記憶。

    原主的心魔絕不能成爲她的夢魘,她絕對不可以陷進去。

    那些支離破碎的劇情在她腦中重組,又忽然間分崩離析,她猛然驚醒,大汗淋漓,口中滿是鐵鏽味。

    透過結界的靈力波動,白妙看見沈行秋,他在魔氣翻涌中,護着他的小師妹。

    沈行秋正源源不斷地爲她傳輸靈氣,提醒道:“召問邪劍。”

    白妙舒心凝神,召喚問邪劍,但問邪遲遲不迴應。

    可她探尋到了凰蟬,就在沈行秋身後。還有一道熟悉的氣息,她看見漆黑的陰影中,蒼漣一雙金瞳掃視着他們,他像是吐着長釁的毒蛇,伺機而動。

    凰蟬纏繞着蒼漣,不肯回來,果真魔物還是親近魔物。

    白妙和蒼漣遠遠相望,他淺笑的嘴角忽然垂下,眸中一片肅殺。

    她神情未有變化,悄聲說:“我們快走,瞬移到哪裏都可以,蒼漣在你身後。”

    沈行秋輸送靈氣的手垂下,隱祕地捏訣。

    傳送印的陣法漸漸亮起,白妙隨手抓起一塊石頭扔向蒼漣,氣呼呼道:“你個大騙子,故意用凰蟬欺負我!”

    蒼漣偏頭躲過,擡眸後哪裏還有人影,那塊石頭砸在洞窟中哐哐噹噹得響。

    他垂眸一笑,身旁的凰蟬被他四散的魔氣震開。

    “尋到她。”

    眼前有兩條路。

    一條是坦途大道,另一條曲折幽暗,不知盡頭。

    他們沒能出去,魔靈吞噬掉大半的傳送陣印,能在蒼漣眼皮下離開已經屬實不易。

    雖說曲折的魔窟中能拖延一時,但白妙的瞳孔越發黝黑,她體內的魔氣積攢似乎到了瓶頸處。

    沈行秋當機立斷,拎着白妙走向大道。

    白妙跟在他身後,始終心慌不已,那種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此時的魔脈過於平靜,糾纏她的魔靈也不知所蹤,腳下的路過於平坦,兩旁的峭壁沒有一絲縫隙。

    她自顧往前走,沒留意撞上沈行秋,喫痛道:“怎麼了?”

    “這裏是幻境。”沈行秋淡然道。

    他幾番嘗試傳送印無果,意識到問題所在,他們一開始就瞬移進了魔靈所化的幻境。傳送印失靈,和纏繞的魔氣根本沒有關係。

    白妙不安的感覺越發強烈,這裏爲什麼如此熟悉,可她明明沒有來過。

    周遭的光線暗淡,她似乎極其渴望這樣的環境,體內有數道氣息橫衝直撞,和墮魔時的感覺一模一樣。

    這裏的黑暗像那一日的石室,當時突然暗淡的光,如此刻一般,是晝夜更迭。

    也許那根本不是石室呢?

    她神色有些驚恐,抓住沈行秋的衣袖,“蒼漣故意放我們過來的,這裏是那一日的石室,我以爲的石室。”

    那個中年男子的恐怖燒傷又浮現在她眼前,鎖鏈碰撞,嘩啦作響,好似在耳邊。

    原來那股黏膩奇異的感覺,是魔靈在吸引她。

    沈行秋朗聲道:“蒼漣,現身吧。”

    四周的景象迅速變化,空間扭曲之中,魔靈爭先恐後地化形,熟悉的石室一點點搭建起來。

    蒼漣在魔氣涌動中現身,淺笑道:“白妙,吾心甚慰。”

    白妙被沈行秋擋在身後,心道:你有個大病!幹嘛要拉着不想修魔的人修魔啊!

    沈行秋靈氣化劍,磅礴的靈氣卻撞上墨色的結界。

    “蘊和,今日吾不戰。”蒼漣開懷地笑道。

    此時凰蟬在魔脈中肆意成長,魔氣源源不斷地朝白妙涌去,縱是沈行秋有萬般能耐,只要拖住一炷香,白妙必結魔丹。

    因爲白妙呼吸的每一分空氣中,都有細碎到難以察覺的魔靈。

    蒼漣自知以三成元神對陣沈行秋必輸,他引魔靈於此,只爲困住他們。

    墨色結界崩塌,蒼漣的身影消散,餘聲尚在:“白妙,汝若修成魔丹,勿忘承諾,凰蟬爲汝引路。”

    白妙手中浮現一隻小小的凰蟬,閃着墨色流光。她彈了下凰蟬的翅膀,無語道:“明明認我爲主,居然聽那條蛟的話”

    凰蟬繞着她飛了一圈,乖巧地落在她耳畔,像一點墨色的小痣,閃着微光。

    “白妙,墮魔那一日,你爲何體內魔氣大漲?”沈行秋凌厲的眸掃視她,手中靈力所化的長劍消散虛無,他頓了頓說:“本座封住你的魔氣後,爲何忽然暴動?”

    白妙回過神,被他的眼神嚇得後退了幾步。

    “那一日我被鎖在這裏,有人拿着一朵墨色的蓮花,唸叨着讓我變最醜陋的魔物,我伸手一擋,他便沒氣息了。”

    她緩緩解釋着那一日發生的事。

    沈行秋面色略顯緩和,他運轉靈力,試圖震碎此間魔靈。近處的魔靈消散,隨即一波波涌上來,魔氣越發洶涌。

    他探尋着周邊的魔靈,心下大驚。

    方圓數百尺,暴躁的魔靈們擁擠在一起,衝入他們所處的石室。它們一穿過那扇虛無的牆,就散化爲極小的殘靈。

    哪怕支離破碎,也要融入魔骨。

    白妙的眸幾近黝黑,她毫不自知,正盤算着修成魔丹後,需要自毀內丹精元的可能,她有一種強烈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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