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已近春日,夜裏的風仍有幾分微寒。

    功勳柱前,顧玄舟拿出一塊令牌,玄鐵所制,其上詭異的圖騰似乎是一個“黎”字。

    白妙接過看了看,擰着眉問:“‘映……書’兩個字?爲什麼不去黎家宗祠對證?”

    “萬一不是真相,我卻闖進去擾了英魂安寧,不可。”顧玄舟指着功勳柱說道:“這裏的名字皆按姓氏、親疏排布,一樣的,你們看。”

    白妙望過去,“黎映書”三字緊挨着“黎問溪”,她這纔想起來,黎映書是黎半雪一母同胞的弟弟,原劇情中和顧玄舟對立,甚至和至親的姐姐反目成仇。

    奇怪的是,直到最後,也沒有交代黎映書的目的和結局。

    久不言語的沈行秋忽然開口:“所以,一塊令牌就值得你私自從衡元宗跑出來?擅闖黎家?”

    “我……”顧玄舟立刻跪下,答道:“我自知有罪,只是事關我族上下,不得不衝動行事。”

    沈行秋淡淡道:“既如此,本座陪你去趟陵園,若是什麼都不曾有,你又當如何。”

    “甘願領罰。”

    陵園的風冷颼颼的,漆黑到看不清來路。

    “事情過去這麼久,還能發現什麼?”白妙走在顧玄舟身旁,問道。

    他聲音很輕,卻擲地有聲:“世上哪有萬無一失的事,總會有痕跡的。”

    只是——

    第七處洞窟沒有異常,顧玄舟不死心,請求沈行秋再去一次第三處洞窟。

    洞窟中已經沒有殘敗的棺木,白妙總歸是覺得擅闖洞窟不大好,輕聲問道:“都找這麼久了,沒有的話,我們就別打擾太久……”

    顧玄舟喃喃道:“不可能,一定有人還活着。”

    他手中燃着一簇小小的靈火,看見一小塊浮木的時候,笑出了聲,急忙說:“我們出去說。”

    尋到一片穗楊樹林時,顧玄舟執劍砍了一小段,約莫三寸長的粗樹枝,隨手扔在路中央。

    “仙尊,我可以引雷嗎?”

    白妙:!

    “可。”沈行秋道。

    望着四周荒無人煙的地段,白妙可算知道顧玄舟爲何選這條路回城。

    卻不明白沈行秋爲何不攔着他。

    一道極細微的閃電,劈過去,瞬間焦黑成碳。

    “你們看!是不一樣的!”

    顧玄舟拿出在洞窟縫隙中找到的那一小塊焦炭,解釋說:“當日入葬時的棺木同如今的一般是穗楊樹所制,可是那日第三處洞窟中,被雷劈中的棺木並不是穗楊木。”

    所以,當日白妙和沈行秋,所見到的一地破敗的棺木,並不是原有的棺木?

    白妙耐心往下聽。

    “收斂第三處洞窟的白骨時,我們去了第七處,但是我吩咐了衡元宗弟子一批打掃清理,另一批新置棺木,所以他們不會分辨這裏的異同。”

    “而白妙和您不曾見過完整的棺木,當日並未起疑,其實,這種細節很容易被忽略。後來收斂第七處洞窟時,我們更是都不在場。”

    “有沒有可能……”顧玄舟大膽猜測道:“我們運進第七處洞窟的是同一批棺木,同一批屍身,那——天雷、滅靈陣、魔窟什麼的真的只是掩人耳目。”

    “黎家人真的有可能還活着!”

    話說到這裏,白妙心中幾乎有了答案。

    顧玄舟並不知道那日她同沈行秋的對話,卻能憑空猜到八、九分,真是厲害。

    只是……黎家人真的同霧隱一族有聯繫嗎?黎家主又該如何自處……

    白妙沒想到,沈行秋會否認,他說:“玄舟,是你引雷錯了,當日看似是天雷,實則是靈氣所凝。”

    顧玄舟哪裏相信,指着兩塊焦木,篤定道:“沒有錯啊!”

    “錯了。”

    話落,沈行秋執劍斬下一塊穗楊木,以靈氣引雷。

    望向焦化程度一樣,孔隙、形態幾乎沒什麼區別的焦木,顧玄舟眼中的光暗了下去,喃喃道:“玄舟認罰,不該擅自揣度,定會向黎家主親自賠罪。”

    看着顧玄舟悵然若失地離去,白妙有些不是滋味。

    【別去追顧玄舟,如果去了,你會受傷,接下來的事也會受到影響。】

    白妙:他會出事嗎?

    【不會。】

    夜晚的風很寧靜,吹亂了枝頭的葉,安靜到呼吸聲也聽的清楚。

    顧玄舟說得沒錯,推測的分毫不差,黎家人真的還活着。

    白妙沒有被沈行秋引雷的謊言說服,是因爲凰蟬不食肉身,而當日俱是白骨。

    她只是比顧玄舟多了一條線索。

    她看向沈行秋問道:“爲什麼騙他?”

    一直回到河前小院,沈行秋也沒有回答。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按坐在藤椅上,將她手中攥着的那塊焦炭摳出來。

    看向默默爲她擦拭乾淨手心的沈行秋,白妙又問:“明明他說對了,哥哥,你撒謊了。”

    “嗯。”沈行秋解釋說:“他心性不穩,必會提着劍去找黎家人尋仇,那第一個是誰?”

    “黎家主。”

    不論黎半雪知情與否,她都是黎家人,如今楓州形勢將穩,不能再出亂子了。

    “此事不宜過早定論,我們相信玄舟,但那些東西算不上證據。”

    “我只是想不明白,這一出假死的戲碼,又是爲了什麼?”

    沈行秋笑了一聲,說道:“黑暗之中行事,往往是最方便的,也最隱祕,沒有身份就是最好的身份。我知道你聰明,但還不能讓他知道,更不能讓黎半雪知道。”

    白妙點點頭,看向桌邊涼透的那碗桂花米酒,輕聲說:“我想回寒光殿。”

    “好。”

    平靜的日子,大概要結束了……

    這些天沈行秋攢下來的公文太多,清晨就去了破雲殿和衆人議事。

    等到他一走,瞪着眼睛等到天明的白妙,立刻爬起牀,直奔白霧閣。

    聽到腳步聲的霏雲,淡淡道:“不是說明日見嗎?”

    “是我。”

    霏雲拿着魂盞和靈盞的手頓了頓,忽然回頭道:“嘉勳有跟過來嗎?”

    “沒。”白妙有些摸不着頭腦,解釋道:“被師兄打發去幻色海練兵……衆人了,沒幾個月回不來。”

    “那你來做什麼?”霏雲問道。

    望向她手中的魂盞,白妙猜測,大概是從那些假扮的“冥鐵兵”手中搶回來的,可見霏雲的實力也是不容小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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