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看着傅友文那喫驚中帶着幾分佩服的模樣,心裏有些小得意。

    得意之後,心裏又酸酸的。

    這些利害關係,都是那臭小子分析出來的,他現在一句話就震住朝中重臣,都是那臭小子的功勞。

    這幾天,宮裏遭了殃,也不知道誰得罪了朱元璋,稍有些不順心的事,老爺子張口便罵,這期間還順帶殺了幾個辦事不利索的太監。

    誰也不知道爲啥朱元璋性子突然就變的如此暴虐,宮裏的人現在做事愈加小心翼翼,深怕惹了老爺子不順眼。

    朱懷託着下巴坐在院子裏,有些百無聊賴。

    想着老黃頭離去時落寞的背影,心裏挺不是滋味,這一連過去好些天老黃頭也沒來,他總覺得少了些什麼。“三寶,我出門一趟。”

    朱懷看着一旁正在掃着院子落葉的馬三寶心不在焉的說道。馬三寶急忙放下掃帚道:“爺,要小人陪着嗎”朱懷揮手:“不用了,我自己出去散散心。”說着朱懷起身朝院外走去。

    馬三寶撓撓腦袋,自言自語的嘀咕道:“爺這幾日咋有些魂不守舍的呀?好像有點不開心的樣子。”朱懷也說不上來爲啥不開心,爺孫鬧矛盾再正常不過,他也不認爲老黃頭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

    但就是覺得啥事也提不起興趣,總覺得心裏那份孤獨感又多了幾分。

    應天大街上落滿了枯葉,南京城變的枯黃一片,顯得一片蕭索。

    秋風咋起,似帶着幾分寒意,街道人影綽綽,自己仿若格格不入。

    路邊攤販上,有小販賣着金銀首飾。

    南直隸是大明京師,工匠技藝極高。

    “大妹子,您第一次來應天吧?這插花藍田玉,523乃是正宗關中藍田璞玉,收你二百文已經很便宜了,可不能在還價了呀!”攤販前,有高挑女子正在買玉,攤販主此時正在對高挑女子侃侃而談。那女子似乎有些猶豫不定,想了一下道:“一百五十文!”

    “姑娘,您這也太狠了點,這塊玉是正宗藍田出土,二百文已經是底線了,我們小本生意,也賺不了幾個錢,不行不行。”攤販擺擺手,一副不想搭理她的樣子。

    “那你給個實誠價。”高挑女子咬牙。攤販道:“一百九十文,不能低了。”“一百八十文!”

    “哎,行吧行吧,看姑娘誠心想要,想來也是爲了見重要的郎君,老朽若再不成人之美,就顯得不近人情了,實話和您說,這玉簪子老朽就賺了你五個錢。”

    這弄的高挑女子臉頰有些紅,挺不好意思的,她從荷包拿出錢財,準備付款。“這個簪子怎麼賣?”

    朱懷懶洋洋的走過去,掂量起和那高挑女子一樣的玉簪。攤販趕緊道:“二百文。”“二十。”朱懷道。

    這話說完,攤販臉色有些黑了下來,“小郎君,我說你誠心搗亂吧這可是藍田玉!”

    朱懷掂量掂量,扔過去道:“十玉九瑕,你這玉打磨的和琉璃差不多,成批量生產出來的吧我記得上元縣有一家作坊專門生產這種玉,哦,你這應該也是張瞎子那邊拿的貨對嗎?”

    朱懷在應天跟着老道士流浪九年,上流人沒怎麼接觸過,下九流的人可謂門清。

    攤販心中一咯噔,這是遇到懂行的了(bdee)。

    他有些尷尬的道:“兄弟,你認錯了,我不認識什麼張瞎子。”朱懷道:“那成,我去將他叫來,剛纔路上還打了招呼。”

    攤販急道:“兄弟我算是看出來了,您這是幫這位小娘子說話來了,得,老朽今日流年不利,二十就二十。”那高挑女子臉色頓時慍怒起來,指着攤販道:“你!”

    朱懷笑笑,對高挑女子道:“人家做生意也不容易,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行是看招子,買賺了你本事,買虧了牙打碎朝肚裏咽,就這樣。”攤販附和道:“對對,這位郎君說的對。”

    朱懷看着高挑女子道:“你還買不買付錢啊,愣着幹啥”那高挑女子本來想掉頭就走,轉念一想,自己幹嘛和錢過不去

    小姑讓我來相親,自家父親好歹也是兵馬使,見人總不能太寒酸。

    她叫趙檀兒,壽州兵馬使嫡長女,趙惠妃親侄女,父親爲官一生,清廉一生,和朱老爺子一樣,凡事簡樸。

    這次趙檀兒來應天,是收到小姑的信,說要給他介紹個男人,還說什麼事關趙家日後的前途,讓她一定要謹慎對待。

    臨行前父親也千叮嚀萬囑咐,讓她收起大小姐性子,好生表現。

    趙檀兒雖然無奈,但也不能不孝,於是就孤身來到應天。

    趙檀兒付了錢,氣咻咻轉頭就走。朱懷追上去,伸出手:“給我。”

    趙檀兒驚愕的看着朱懷,“你說什麼”

    朱懷道:“剛纔你本來要付一百八十文,我給你講了價,最後你付了二十文,也就是說,沒有我,你應該多付一百六十文,分給我八十文,你看可以吧”趙檀兒震驚了,她呆呆的看着朱懷,自牙齒冷冷吐出幾個字:“你有病吧!”說完後,便氣沖沖轉頭就走。

    朱懷無語的搖搖頭:“人心不古,早知道自己不幫忙了,你纔有病!”

    趙檀兒進了皇宮,來到後宮。“檀兒參見趙惠妃。”

    趙惠妃看着自家侄女,笑着道:“好好,不要多禮,你咋一臉不高興的樣子”趙檀兒道:“路上遇一無賴,沒事了。”

    趙惠妃驚呼道:“沒事兒吧你?誰吃了潑天膽子,敢對你有想法?”

    趙檀兒捋着胸前秀髮,冷冷的道:“小姑,我這一身武藝可不是白練的,已經教訓完了,沒事兒,不提這糟心的事兒。”換了一副神色,趙檀兒微笑道:“小姑你越來越漂亮了。”

    趙惠妃笑容更甚:“你這孩子,自小嘴甜,這次叫你來,並不是我的意思。”趙檀兒驚愕的道:“啊不是小姑的意思?”

    趙惠妃神祕的道:“是皇爺的意思,皇爺在張羅婚事,神祕的很,也不知道是誰,反正皇爺對這後輩是萬分看重,你可要好好表現,千萬別搞砸了,你爹現在只是壽州兵馬使,指不定將來能調到應天來。”

    趙檀兒臉上露出一抹自信,道:“小姑放心,我知道分寸,一定能成!”

    趙惠妃滿意的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咱家檀兒這麼漂亮賢惠,誰會看不上?好,小姑安心了,不過小姑還要提醒你。”趙檀兒急忙恭敬地道:“小姑您說。”

    趙惠妃道:“老爺子喜歡賢惠大方的女人,還要簡樸顧家,不管咋樣,你千萬不能和人家使性子,一定要順着別人點,切記!”趙檀兒迷茫的道:“小姑,這人究竟誰啊,有這麼重要嗎”

    趙惠妃無比鄭重的點頭:“有!一定有!小姑現在不知道他是誰,也不敢和你打包票,但小姑能告訴你的是,將來你們要成了,咱趙家一定會飛黃騰達,一定!”她在深宮生活十幾年,選秀之後,能快速從秀女升到惠妃,足可以看出她的手腕和見識,在這深宮行走,若沒點腦子,她也不可能受到老爺子這麼寵佞。

    老爺子不但主動召見了自己,還寵佞了自己一夜,這說明什麼?

    老爺子不是什麼善茬,而且所有心思都撲在治國上,能百忙中寵佞自己,足可看出老爺子對這後輩的重視!

    趙惠妃也有過懷疑對象,譬如東宮朱允炆、朱允熥,甚至是哪個王爺之類的。

    但老爺子的種太多了,她現在也不甚清楚。

    趙檀兒見趙惠妃說的慎重,重重點頭:“侄女明白了。”趙惠妃連連點頭道:“好,好。”

    “你且等等,我去問問皇爺,最近老爺子在氣頭上,未必會見我,總之我去碰碰運氣。”“侄女恭送小姑。”

    趙惠妃心裏有些忐忑,尤其是老爺子最近不知道爲啥在宮裏發那麼大火。

    有幾個妃子就因爲戴了金釵,就被皇爺罵的狗血淋頭,趙惠妃懷着忐忑的心來到奉天殿。

    “惠妃娘娘,皇爺心情不好,今個兒恐怕不能見您。”門外陳洪小聲說着。

    趙惠妃點頭,剛要走,就聽到朱元璋暴怒道:“你這狗奴才是長了潑天的膽子?拉下去掌嘴!”說着,朱元璋走了出來,拉着趙惠妃進入奉天殿。“皇爺,這是幹啥啊,發這麼大火。”

    趙惠妃急忙捋着朱元璋胸口,給他端着一杯茶過來。

    朱元璋擺手:“不提也罷,臭小子惹咱一身氣,打也捨不得,罵也不敢罵!”朱元璋委屈的像個受氣包。

    趙惠妃微微一驚,皇爺口中這臭小子到底誰啊皇爺這哪是生氣,這分明是在賭氣啊!

    “找咱啥事兒?”朱元璋看着發愣的趙惠妃。趙惠妃趕緊道:“哦哦,妾身的侄女來了。”朱元璋雙目一亮,隨後想起什麼,哼了哼。

    這可將趙惠妃嚇壞了,“妾身要麼讓侄女回去?”朱元璋氣笑了,“咱又沒生閨女的氣。”

    “得了,咱心情不好,就不去見閨女了,臭小子家在應天街貢院第三家,讓閨女自己去吧,叫朱懷,真便宜這臭小子了!”說完後,朱元璋對外呼喊道:“來人,給趙惠妃撥三百兩白銀,從咱內帑撥!”趙惠妃趕忙道:“皇爺,這……太奢侈了,妾身不敢。”

    朱元璋緩緩拍着她的手:“你辦事利索,咱獎你的,沒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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