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菲:“還你。”

    男人:“……”

    此刻,裴菲不但沒有了視力受損的障礙,還把透視視網膜的功能加到了自己眼睛上。甚至,剛纔解析義體組件的時候,她發現了一組更高級的休眠模塊——貌似那就是義體醫生吹噓過的,“將來你要是有需要,可以過來升級”的東西。

    什麼升級,本來就在標配組件裏,激活就能“升級”。

    裴菲就在複寫透視視網膜代碼的時候激活了它。

    所以現在,她不用藉助任何義體,“裸眼”就能看到男人的身份和姓名——“永生勞力羅漢,花舌”。

    “羅漢”是什麼鬼,這幫搶劫團伙莫非以爲自己是慈悲爲懷的佛家子弟嗎?

    男人打斷裴菲的評判,冷冷道:“很好。義體就算你不欠——但房費,你怎麼說?”

    裴菲當然認爲沒欠。

    可她又一次嘗試過從系統衣帽間消失,但嘗試失敗——似乎這家酒店的場域內,完全禁止人們變成電子束,忽來忽去,必須像真正的人在場域內行走坐臥。

    所以眼前這件事需要她正視,而她不認爲自己靠講道理就能說服對方。“說好的全免費”是大家反覆申訴的論點,她再多說一遍不但沒有意義,說不定還會徹底觸怒對方,把她強行拖走——那她就等於把當場拔義體換來的“談判紅利”給砸了。

    她想了想,決定妥協:“既然已經欠了,表示我以欠款的方式付過賬——現在是我回房休息的時間。你們要到今天下午2點,纔算新的一天吧?”

    走廊裏安靜得似乎連空氣流動都聽得見。

    花舌理虧,表情漸漸變換,最後一咬牙,一把抓過裴菲的手腕:“少囉……”

    他忽然一頓,動作僵住。

    看錶情,應該是在接受耳機裏的指令。

    幾秒後,他說“是”,隨即就放開了裴菲。

    目光重新望向她,花舌痞笑道:“那就給你一天!到明天這個時候,你湊夠30萬。否則……呵呵!”

    他揮揮手,示意手下們閃人。裴菲卻看到一直垂着眼的莉莉絲迅速擡起眼睛望向她。

    裴菲:“等一等!”

    花舌一眼就看出她的打算,他咧嘴笑笑:“怎麼,自身難保,還要當英雄?可以!”

    他說着“可以”,卻回身招招手,立刻有手下把莉莉絲從裴菲近旁拖開。

    花舌:“明天你一併把她欠的錢帶來,我保證不爲難!但如果你食言,那你和她欠的,都要加倍償還——同意的話,你們就一塊兒點個頭!”

    裴菲點頭,莉莉絲卻僵住。一秒後,她的目光從裴菲臉上,重新轉回地面。

    花舌挑起眉:“喲,過命的友誼這就崩了?那你還是管好自己吧!”

    他大笑,招呼小弟們帶着剩下的人離開。

    走廊一時清空,裴菲回到她的套房,在屏風後的沙發上坐着發了一會兒呆。回過神來呼叫伍強,不通;老八,不通;書生,同樣不通。

    不知是她還是他們被屏蔽了。

    她又去切換系統衣帽間,這次,一鍵成功。

    但問題是,衣帽間裏,除了她自己身上這套默認服裝外,架子上掛滿的衣物,曾經全部免費,現在卻統統貼上了價格標籤。

    一件基礎版t恤,33,288永生幣;基礎版牛仔褲,59,888永生幣……不用提架子最醒目的位置上,那幾件顏色、造型都漂亮時尚的套裝了。那標籤上的數字,裴菲一眼根本看不出到底有幾位。

    她很驚訝,倒不至於爲了換身漂亮點的衣服就去黑這個衣帽間,但這意味着什麼?

    生物慣性帶來的疲憊,早就在今晚的經歷面前煙消雲散。

    永生大陸不再是所有人的天堂,而是最沒底線那波人的。可她要退出嗎?那就是實打實地損失掉50萬酬金。

    一個人如果面臨“做噩夢,但醒來後就能拿到一筆不菲的報酬”和“馬上醒,但馬上在現實世界裏破產”兩項選擇,沒有人會選擇後一樣。

    除非她在噩夢裏會死。

    但沒有人會在噩夢裏死。

    裴菲從系統衣帽間切出,在這間套房的盥洗室裏,把自己溼漉漉的頭髮吹乾,算是最後享受了一次套房服務。然後她深呼吸,開門出去。

    湛信然奔赴的晚宴地點,在距海上城2000多公里的白城。

    這裏也有一座跟海上城差不多規模的湛氏企業園,人稱“白湛園”。

    這種聚會幾乎每個月都有一次,於湛氏在全球範圍內最大的數十個園區裏舉行。主要作用是讓相關負責人在大老闆面前混個臉熟。

    本來這種四處奔波的苦差,湛信然完全可以用全息影像完成。但無論是家裏由來已久的傳統,還是hr部門或褚謹言的建議,都希望他本人到場。

    因爲“您給各區域骨幹和員工——乃至當地普通市民——帶來的激勵,是全息影像完全不能相較萬一的”。此外,也有各地的重要人物需要一併會面。

    湛園的真空膠囊專列從海上城到白城需要5分鐘,他在座椅上坐好,就給洛碼發了條文字信息:【怎麼樣?】

    洛碼回過來一個屈辱的表情:【……失敗了。】

    湛信然本來只是偶有興致,對那個好似一根筋的、傻傻的姑娘多了那麼一點關注。要洛碼給她一些技術領域的指點,也是考慮到,參加天堂實驗這種項目的人,大概率沒錢請到這麼好的老師學習……反正就是一個奇怪且偶發的惻隱之心。

    倒是沒想到,她次次迴應都在他的預料之外。

    膠囊列車的門重新打開,褚謹言低頭進來,到他身邊,彎腰給他繫上安全帶。對上他的表情,褚謹言錯愕了一秒,單腿跪下,擡頭望着他,笑說:“您今天心情不錯。有什麼好事嗎?”

    湛信然回覆洛碼:【怎麼?】

    接着卻收起了聯絡界面。

    他要給洛碼時間,讓他詳細彙報,卻並沒有那份閒心全程跟進。

    褚謹言還跪在扶手邊,一臉欣慰和景仰,在等他的回答。

    湛信然默了一秒,問了另一個問題:“老昆和他女兒,怎麼樣了?”

    褚謹言微微一頓,緊接着卻笑意更深,也充滿了玩味的興致:“好好地。他今後還會爲您服務,但——更規矩。”

    湛信然明白,對老昆,褚謹言也許有後招,但那不是他該干預的內容。湛氏是一架龐大的機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轄區和禁區。他作爲老闆,當然要遵守這個規則。今天直接插手試圖保全老昆,已是過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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