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躺在地上不時抽動的屠夫。
所有人都不可思議的看向季白。
由於外貌被修正,此時的他,面白無鬚,清秀且儒雅,身型偏瘦,一襲白衣。
還好碎骨錘沒有修正成扇子,不然拿出來扇一扇,妥妥的讀書人。
似乎注意到劉捕頭的目光,季白笑了笑,毫不在意的說:
“季某人,只是天生神力罷了。”
劉捕頭嘴角抽搐,根本不相信這個說詞。
天生神力的人,他見多了,唯獨沒有見過這麼離譜的。
看來,剛纔擔心季白受傷,完全是多餘的。
隨後,劉捕頭派人將屠夫緝拿,準備審問。
————
公堂上。
屠夫倒也沒有隱瞞,很痛快的承認了自己的罪行。
“沒錯,那個賤人,確實是我殺的。”
縣令拍響驚堂木,一臉怒容。
“本官問你,爲何無故殺人?”
而屠夫,則嗤笑一聲,沒有回答。
見到這個情況,縣令臉色陰沉。
“鐵證如山,殺人償命,死罪難逃!”
“拖下去!”
屠夫畫押後,直接將其押送入獄。
而此期間,季白一言不發,全程低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
夜晚。
監牢中。
屠夫絲毫沒有恐懼,反而睡得很香,呼聲震天。
不知過了多久,屠夫翻身,恍惚間看見面前多了個影子,身着白衣。
頓時,一個激靈,爬了起來。
定睛一看,竟然是白天打飛自己的那人。
他是如何進來的?
專程來找自己的?
不過,屠夫沒有心思搭理他,重新躺下,閉上眼睛要繼續睡。
至於旁邊站着人,他連死都不怕,對這個更加無所謂。
可是,還沒睡多久,一陣酒香,撲鼻而來。
是好酒!
屠夫起身,只見地上有一個布袋。
裏面裝着幾罈子老酒,濃郁的香氣,從中散發出來,旁邊還有幾個熱氣騰騰的饅頭,和兩個酒碗。
屠夫喉結滾動,嚥了口唾液。
他藉着月光,只見眼前的白衣青年,正一臉笑容的看着他。
“我給你準備了點酒菜,喫點喝點吧。”
屠夫沒有說話,席地而坐。
他沒有客氣,抱起罈子,將酒倒入碗裏,大口大口的喝起來。
“過癮!”
幾口酒下肚,屠夫要伸手去拿饅頭喫。
哐啷……
手伸到一半,便停了下來,他雙手帶着鐐銬,鐵鏈繃直,發出清脆的聲響。
屠夫自嘲的笑了笑,努力想要夠到饅頭,可是總差那麼一點。
咣!
眼前寒光閃過,鎖鏈應聲而斷。
屠夫愣了下,看了眼季白。
他此時,終於確定了,眼前的人,絕對不是普通人。
屠夫回過神來,有些猶豫,隨後從懷裏拿出一個布兜。
打開後,獨特的蒜香味撲鼻而來。
屠夫擡手,將布兜放在酒的旁邊,意思很明顯。
“這是我朋友,探監時帶給我的。”
屠夫笑着說道。
季白點點頭。
伸手,拿起一瓣蒜,放入嘴裏,酸酸甜甜,也有滋味。
“我們這些窮人,沒有什麼好東西,醃蒜,已經是美味了。”
“我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每天能喫幾個蒜頭,便滿足了。”
季白沒有說話,而是倒了一杯酒,跟他碰了下,慢慢喝起來。
兩人就這樣,一口一口的喝着酒。
季白心裏有疑問,但是沒有問,儘管他有能力知道。
流浪漢沒有問季白的目的,但是他隱約可以猜的出來。
古時候的酒,雖然沒有那麼清澈,但絕對是釀的,沒有那麼多酒精勾兌。
儘管度數不高,但非常醉人。
在擡起頭,眼角已有一抹淚光。
“我真的,沒有想殺她。”
屠夫開口,不知道這話,是說給季白,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還記得那年,我經過藏花閣,二樓窗戶恰巧打開,一名女子探出頭,與路過的我四目相對。”
“那一刻,我心跳加速,不禁呆在原地,癡癡地看着二樓,直到女子輕笑,關上窗戶。”
“回到家中的我,久久無法入睡,她並沒有特別漂亮,但是,就像上輩子註定一般,我喜歡上了她,她的一顰一笑,就像刻在我的靈魂當中,無法忘懷。”
“我翻身起牀,迫不及待的跑到藏花閣,第一次來,不敢開口,不過,那裏的人還是看出了我的目地,將我帶到她的房間。”
“我羞澀的坐在一旁,低着頭,不敢看她。”
“而她靠近過來,見到我一臉緊張,似乎看出什麼,捂嘴輕笑,隨後關上了燈。”
“那一晚,我徹底淪陷了”
“那年,我18歲。”
“我沒有父親,是母親一人拉扯我長大的,當她知道,我要娶的女人,竟然是藏花樓的人,頓時火冒三丈,從那天起,禁止我再出門。”
“後來,我不喫不喝,母親沒辦法,只能答應我。”
“後來我去藏花閣,想幫她贖身,可是,誰曾想,一個風塵女子,卻要十兩銀子才肯嫁給我,其中,贖身二兩銀子,彩禮八兩銀子。”
“十兩銀子啊!我不喫不喝,一年也賺不到一兩白銀。”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去過藏花閣,每天拼命使自己忙碌起來,讓自己不去想她,我媽,看到我日漸憔悴的模樣,每次都是一臉心疼。”
“直到有一天。”
“我剛走到家,發現母親站在門口,一臉開心的看着我,枯瘦的手裏,攥着一把銀票。”
“兒啊,咱家有錢了!”
“後來我知道,我媽,把她陪嫁的玉器,還有家裏的牛,全賣掉了。”
“我也如願,將她迎娶回家。”
“婚禮當天,我們邀請了所有親戚朋友,哪怕她出身不清白,我也要給她一個風光的婚禮。”
“可是,第二天,我回去後,發現她竟然不在家。”
“我瘋狂尋找,直到一個路邊小販告訴我,早上無意間看見,她和一名年輕男子,出了城門。”
“我呆立原地,過了很久才意識到,她,竟然跟別人私奔了。”
“經過這次打擊,母親直接病倒在牀,不久後撒手人寰。”
“而我,賣掉了全部家當,來到這裏當一名屠夫。”
“直到昨天,正在街邊的我,竟然看到她的身影……”
“她跟着一個年輕人,關係親密,走在街上,完全沒有注意到,一旁渾身發抖的我。”
“後來,我摸清了他們住的地方。”
“我蹲在客棧不遠處,打算等她出來時,問清楚這一切。”
“功夫不負有心人,她終於出來了,我連忙跟了上去。”
“我們來到一個巷子裏,我問她怎麼回事。”
“可是,此時的她彷彿不認識我,一臉冷漠,還讓我快走。”
“我再也忍不住,拼命向她衝去,手裏刀不停落下,不知過了多久,我才停下來,而她,早已沒有了生息。”
說完這一切,屠夫慘然一笑。
他早已沒有活下去的動力了。
“兄弟,能不能麻煩你件事。”
季白擡頭,看着他。
“從被抓住那一刻,我就知道,我的下場是什麼。”
“你能不能幫我個忙,我不想那麼不體面,連屍體都不能完整。”
季白沒有說話,面色平靜。
許久後,纔開口。
“那個年輕人,你看清長相了麼?”
“什麼?”
屠夫有些疑惑。
“就是那個,跟你夫人私奔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