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地也沒那麼怕了。
但慢慢地,也覺得沒什麼意思了。
腳下鋪着柔軟的地毯,雖然知曉是在夢中,但齊春錦還是禁不住坐了下去,就這麼倚着牀邊,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宋珩等了好一會兒,都未再等到有別的動靜。
他緩緩睜開眼。
夢中安靜極了。
今日這樣早,她便從夢中消失了?
宋珩眉心微微隆起,緩緩坐起身……
一團圓圓的髮髻映入了他的眼中,他的目光猛地滯住了。
少女並未消失。
她乖巧地趴伏在他的牀榻前,似是睡着了。
她膽大包天揪了他的臉?就這樣算了?
宋珩伸出手去,湊到了她的臉頰邊。
她的臉頰白中透着一點粉,因爲側着臉趴下去的緣故,腮邊還有一點圓鼓鼓。
宋珩的手剛一挨上去。
齊春錦的睫毛突然顫了顫。
宋珩立即躺了回去。
……那就這樣算了罷。
齊春錦不知自己逃過一劫,倒是睡了極舒服的一覺。
第二日,雲安郡主的馬車前來,悄悄從齊家接走了她。
雲安郡主瞧她氣色大好,眉眼都點綴着笑意,便忍不住問:“錦兒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是昨夜未受噩夢侵擾?還是今日王夫人親手給你做了點心?”
齊春錦搖了搖頭,壓着心虛,道:“我好像會控制自己的夢了。”
雲安郡主驚訝地瞪圓了眼。
齊春錦坐直了身體,頗有幾分氣勢,道:“昨日我在夢中作威作福了。”
“如何作威作福了?”雲安郡主面露茫然。
齊春錦將腰背挺得更直,捏了一個拳頭,道:“我打他了。”
反正她編瞎話也沒有人會知道……吧?
“入你夢中嚇你,定然不是好人。打得好。”雲安郡主義憤填膺道。
齊春錦這才抿脣笑了笑:“我也不怕見着攝政王了。”
雲安郡主又一次陷入了茫然。
可是這與怕不怕齊王叔有什麼關係?
圍場建在京城的郊外,馬車足足行了半日,才隨着大部隊一塊兒,進入到了圍場中。
宋珩圍獵,身邊不帶官員,除卻那些勳貴子弟外,便是他身邊的親軍護衛。
而此次圍獵,他多帶了一個人,那便是小皇帝。只是未與旁人提起小皇帝身份,這裏見過皇帝真容的人倒也少,只當他是哪家貴族子弟,來湊個熱鬧罷了。
小皇帝打馬車裏下來,臉色發白。
不過到底比上回強,沒有扶着圍欄吐個昏天黑地了。
“我此次攜你前來,可知爲何?”宋珩駐足,出聲問。
小皇帝頓了頓,道:“古人云,讀萬卷書,行萬里路。皇叔可是帶我行萬里路來了?”
“嗯。書要讀,可整日窩在皇宮中,又如何長見識?將來若是鬧出,一顆雞蛋一兩銀子的笑話,你父皇想必要氣得從地裏爬出來。”宋珩淡淡道。
皇叔語氣明明一如既往的平淡,但小皇帝總覺得像是在罵他。
小皇帝連忙點了頭,道:“皇叔說的是。”
小皇帝心有慼慼焉:“皇叔說的是。”
“去玩罷。”宋珩說着,點了個侍衛跟上他。
小皇帝驚喜道:“多謝皇叔。”
說罷,便立即轉身,尋雲安郡主的馬車去了。
雲安郡主怕齊春錦引起太多人注意,便一直等在馬車上,並未急着下來安置。
小皇帝走過去,掀起帷帳,一下便見着了齊春錦。
齊春錦怔了怔,張嘴道:“那日的藥……”
小皇帝卻也同時張了嘴:“那塊玉……”
“那日的藥忘了問你取回,不過後頭也用不上了。我今日便好多了。”小皇帝說着,露出了一點笑顏。
齊春錦點了點頭道:“那日你給我的玉,我給我娘了。”
小皇帝也不問爲何,只問:“令尊可喜歡?”
齊春錦回憶片刻,道:“當是喜歡的。”
小皇帝忙道:“那我下回再多送你幾塊。”
齊春錦連忙擺了擺手:“不必了,玉要那麼多作什麼?多了也戴不過來呀。總不能都拴在腰上。”
小皇帝頓了下:“有理。”
馬車外的宮人:“……”
這哪有金銀珠寶還嫌多的道理?
雲安郡主卻是聽得不大高興了。
皇上怎麼與齊三姑娘聊起來了?
害她連話也插不進去了。
這時齊春錦掀起了車窗掛着的簾子,往外面瞧了一眼,眉眼間滿滿都是嚮往之色。
“我們何時能出去?”
雲安郡主聽她問自己,這才又喜笑顏開,道:“等他先走了,我們就能下馬車,進帳子裏去了。”
齊春錦還未住過帳子,當下期待極了,不由眼巴巴地盯住了外頭。
隨行軍士侍衛,已經在搭建帳子了。
他們今日不狩獵,要等修整後,第二日再舉行狩獵。
一旁的年輕公子們倒也不敢閒着,便也搭把手,做些瑣碎事。
周旭與幾個好友,正在取車上帶來的一些小玩意兒,如蹴鞠球、投壺箭等物……都是用作狩獵閒暇時玩樂。
“周公子是在看什麼?看得這樣出神。”旁邊突地有人捅了捅周旭的肩頭。
周旭喉頭動了動,有些不可置信道:“見着了一個……熟人。”
那人哈哈大笑道:“此處誰不是熟人?”
不,不是。
他看見了……齊春錦。
車簾捲起,少女倚在窗邊,臉越發顯得只有巴掌大小,眉眼又嬌又媚。
可當周旭再定睛仔細看的時候,車簾已經放下來了。
周旭腦子裏攢動的熱意,一下就平靜不動了。
應當是他看錯了。
齊春錦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周旭按下思緒,心下反倒有些說不出的癢癢。
他怎麼看哪裏,都覺得是她?
馬車內。
雲安郡主不大高興,便大着膽子對小皇帝道:“皇上該回去了,不然一會兒齊王叔見不着你,要生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