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別過臉,小聲道:“摔了一跤。”
雲安郡主從竹牀上跳了起來:“怎麼摔了?摔水裏了?齊王叔下水救你了?”
小皇帝也驚着了:“你受傷了?”
齊春錦沒想到隨口編的一句話,引來了這樣大的反應。
她胡亂點了兩下頭:“唔,唔。”
這會兒撒謊倒是有膽子了。
宋珩瞧了瞧她的後腦勺,淡淡道:“摔水裏還踩了我一腳。”給她穿鞋襪,還撒腿就跑。
雲安郡主聽罷,當下瞪大了眼。
她走到了齊春錦身旁,壓低了聲音,同她咬耳朵道:“錦兒你好厲害……連齊王叔也敢踩……”
齊春錦含含糊糊地道:“他胡說八道。”
雲安郡主悄悄覷了覷宋珩的神色,將聲音壓得更低道:“錦兒你莫怕,我瞧齊王叔好像、好像沒有生氣的……”說着,雲安郡主自己也愣住了。
是啊。
齊王叔爲何不生氣呢?
爲何呢?
“我在屋子裏架點火。”顧先禮道:“烤一烤衣裳,免得着了涼。”
“何須勞動顧先生。”宋珩點了個護衛:“你去點火。”
“是!”
隨後護衛們拎着魚來了。
“那我去殺魚。”顧先禮又道。
“我來便是。”宋珩說罷,從護衛腰間抽出了刀,接過魚剁了頭。
顧先禮:“……”
雲安郡主驚得一哆嗦。
齊王叔還是可怕的。
齊春錦自己找了個竹凳坐下了。
她小心翼翼盯着宋珩瞧了瞧,瞧了一會兒,慢慢也覺出味兒來了。
他生氣了麼?
可他生什麼氣呀?
她都沒生氣!
他還抓她腳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很晚了。
雲安郡主陪着齊春錦在屋內烤衣服,宋珩和顧先禮動手做喫的,小皇帝便在一旁瞧着。
“真香啊……”小皇帝喃喃道,從未覺得食物這樣吸引人過。
等食物做好了,大家一塊兒慢吞吞地享用了,兩個小姑娘便被打發去竹屋裏休息了。
小皇帝再金貴,這會兒也不得不睡外頭。
一旁的小太監擔心不已,小皇帝卻滿不在乎地揮了揮手:“我還不曾體會過外宿是個什麼滋味兒……”
在宮中時,衆人都將他當瓷做的,這裏怕磕了,那裏怕碰了。
這會兒小皇帝隨地而躺,方纔覺得自己像個人了。
這會兒周圍都是人,宋珩睡下後,自然也不再想着做夢了。
齊春錦也不大睡得着。
她翻來覆去,還惦記着顧先禮說的那句,烤一烤衣裳,莫要着涼了……
齊春錦想着想着,還是忍不住爬了起來,悄悄鑽出了竹屋。
風拂動着竹葉,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四下影影綽綽,黑得厲害,只有不遠處火堆之上的火光跳躍。
齊春錦有些害怕。
她縮了縮脖子,又拽了拽袖子。
……回去吧?
可她實在是睡不着。
齊春錦吸了一口氣,壯着膽,悄悄走到了宋珩身旁。
宋珩早年行軍打仗,自然對周圍的動靜分外敏銳。他“唰”地睜開雙眼,正好與齊春錦滴溜溜轉着眼的模樣撞了個正着。
“瞧什麼?”宋珩壓低了聲音。
陰影罩在他的面容上,使得人看不清喜怒。
“你……衣裳幹了麼?”齊春錦小聲問。
宋珩喉頭緊了緊,恨不能將人鎖在懷中。
原來她還惦記着這樁事?
“你自己瞧。”宋珩壓低了聲音,道。
齊春錦有些氣惱:“……看不清。”
四下光線黯淡,她怎麼看得清呢?
“那你摸摸便知曉了。”
齊春錦一下便緊張了。
這樣的法子,是騙不得她的。
她在畫冊裏都瞧過許多回了,摸着摸着,便要做那事了。
齊春錦起身就要走。
宋珩心下嘆氣。
這會兒真是聰明極了。
宋珩道:“你莫動。”
齊春錦不理睬他。
膽子真是越發大了。
宋珩磨了磨牙齦。
“齊春錦。”他喚了聲她的名字,然後騰地坐了起來。他的動靜不大,但不遠處的護衛卻都是敏銳之人,紛紛動了動胳膊腿兒。嚇得齊春錦一下就不敢動了。
若是將雲安、小皇帝、顧先生都吵醒了。
那可就說不清了。
齊春錦這纔回轉身,偷摸摸地又走了回去,蹲下身,敷衍地摸了一把他的衣襬。
“幹了。”齊春錦小聲道。
宋珩自然不會提醒她,他先前去烤魚的時候,就順勢將衣服烤乾了。
她心中惦記他,他高興還來不及。
齊春錦說罷就又要走。
宋珩卻勾了下她的衣襬。
齊春錦提了提裙子,有點羞惱,只好壓低了聲音,道:“殿下做什麼?”
聲音聽着倒是分外的軟。
宋珩沉聲問她:“你今日跑什麼?”
齊春錦這才從喉中擠出了一句話:“……殿下抓我。”
宋珩想說,你在夢中連我衣裳都扒了……
但話到了嘴邊,到底沒說出來。
他怕小姑娘一時羞惱,扭頭跑了,當真將自個兒裹起來,再也不理睬他了。
宋珩低聲道:“我嚇着你了?”
齊春錦猶猶豫豫地點了下頭。
“你怕什麼,我又不會吃了你。”宋珩昧着良心道。
齊春錦嘆了口氣,挨着地面坐下來,低聲道:“可是會有人想要吃了我呀。”
宋珩面色一沉:“誰?”
那個周旭?
還是誰?
小皇帝斷然沒有這樣大的膽子。
齊春錦茫然道:“我也不知,但會有的。就像是齊語柳她們一樣……”
怎麼又與她們扯上關係了?
宋珩實在琢磨不清小姑娘的心思,但卻暗暗記在了心底。回去仔細讓人查一查便是了。
“而且……你不喫我,你也可怕的。”齊春錦小聲嘀咕。
“我瞧着可怕?”
齊春錦點了下頭,但想了想,又搖頭道:“是攝政王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