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白馬照紅妝 >第十三章 此生何須聲聲嘆
    “所有人都不能妄動!這是劉大人的夫人!”

    頭戴甲盔的將領縱馬而出,不停給手下傳達號令。

    衆兵士一聽人質身份如此尊貴,神情更是緊張。

    爲了防止出現意外,領頭的將領更是喝令所有弓箭手都把箭放下。

    裴涼的馬車此時已經被右手持刀,左手執盾的士兵團團圍住,水泄不通。

    “讓開!”裴涼冷喝一聲,扣在呂卿燕喉頭的手指稍一用力,女人臉色頓時脹得通紅,呼吸都困難起來。

    馬上的將領大喫一驚,連忙大喝起來:“休要傷害夫人,有話好說!”

    說罷就翻身下馬,親自跑到隊伍中。

    裴涼一揮馬鞭,車輪緩慢前行,馬頭前方的士兵隨之不斷後撤。

    馬車內的夭娘和小挽緊張得大氣都不敢喘,更不敢隨意掀開軒窗的簾幕觀察一下四周。

    “一會兒下車後,我脅迫着你躲在裴涼身後,你緊隨我的步伐,千萬不能走不動道!”夭娘再次叮囑起臉色煞白的小挽。

    小挽聽罷連連點頭,不停搓着手心的汗珠。

    馬車逐漸到達渡口,黑壓壓的人潮擠滿了這裏。

    士兵們雖然不敢動手,但也不敢放任裴涼一行離開,只能採取堵截拖延的辦法。

    爲首的將領額頭滿是汗珠,不停向後方眺望,盼望着派出通風報信的人能早點帶來援兵。

    裴涼拍了拍車廂,和呂卿燕率先走下車,接着是夭娘手持匕首,抵在小挽脖頸間,二人也相繼下來。

    周圍的士兵都驚呆了,他們一生中哪見過這種姿色的女人,各個都是畫中的仙女,一時間人人眼花繚亂,魂不守舍。

    將領偷偷嚥了一口唾沫,暗中問候了一遍劉瑾言的祖宗,強提氣力咳嗽了一聲

    “趕緊把夫人放了,本將可以饒你們不死!”

    關鍵時候,夭娘還是有幾分膽氣的,環顧左右說道:“少廢話!快找一艘船來!”

    將領根本不看那被匕首裹挾的丫鬟,眼睛直勾勾盯着裴涼。

    “船隻都被劉大人扣下了,我等實無權力弄一艘船來。”

    裴涼冷笑道:“這都什麼時候了,我還會管你有沒有權力?一盞茶的功夫,見不到船入水,我就卸劉夫人一條胳膊,不信你試試?”

    這時呂卿燕喘過氣來,對着左右爲難的將領厲聲斥罵:“混賬東西!快照他說的做,我爹是集賢殿大學士呂溱,傷了我一根汗毛,我讓你們這些人全家陪葬!”

    此言一出,衆將士慌亂無比,更有甚者當場跪倒在地。

    呂溱可是官拜宰輔的三朝元老,朝中權勢熏天的大人物,豈是劉瑾言之流可比。

    這下再無顧忌的將士不待領頭的發號施令,紛紛眺到岸上,掄起大刀就砍起大船上捆綁的鐵索,生怕耽誤片刻自己家人真的會人頭落地。

    眨眼間,一千多人的隊伍就只剩下百餘人還守在原地,其中不少都是劉瑾言府裏的親兵。

    裴涼冷眼旁觀,暗中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劉瑾言跟呂卿燕的父親明顯屬於不同的勢力,這些劉府的熟面孔在聽到呂卿燕亮明身份後,並無異色,反而對自己盯得更緊了,如果劉瑾言僅僅是一個攀附宰相之女的小角色,他手下的人是斷不敢有此膽量的。

    將領一面不停安撫裴涼,一面指揮手下火急火燎搞船,忙得汗如雨下。

    在千餘人的努力之下,高數丈長百尺的大船終於在期限之內被推入了水中。

    衆將士一片歡呼雀躍,不少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裴涼給夭娘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先上船。

    夭娘拽着渾身軟弱無力的小挽,亦步亦趨地向大船走去。

    船上的木踏板已被人架了起來,一直延伸到渡口,夭娘和小挽走在上面,每走一步俱是心驚膽顫。

    好在有呂卿燕身份的震懾,絕大部分士兵都不敢圍得太緊,甚至是巴不得他們趕緊離開。

    就在夭娘快到甲板上時,突然腳下喀嗤一聲,木踏板從中斷裂,二女驚叫一聲,掉了下來。

    同一時間,一杆長槍疾射向落入水中的夭娘。

    這顯然是有心人計劃好的陰謀,這時候如果裴涼去救夭娘,必然會鬆開對呂卿燕的控制,正是救人的好時機。

    豈料裴涼似乎早有防備,五指隔空一抓,來勢甚急的槍頭立即調轉方向,飛入手中。

    偷襲之人躲在樹後,大喫一驚,剛要轉身逃走,一杆呼嘯而來的長槍瞬間穿透肩頭,將他整個人牢牢釘在樹上。

    此人的慘叫聲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快把他抓起來嚴刑拷打”

    率先反應過來的將領生怕引起劉夫人的誤會和怒火,趕緊招呼手下把那偷襲的人抓住。

    明白過來味兒的將士如餓虎撲食一般向小樹圍了過去。

    此刻遠處突然衝出一騎,搶在衆人到來之前揮刀將釘在樹上的人腦袋砍落。

    “吾奉成都宣慰使劉大人之令,將此人首級砍下,誰再敢冒然出手,陷劉夫人於危難之中,這就是下場!”

    馬上之人高高舉起首級,大聲喝令。

    這邊被裴涼救起的夭娘和小挽都安全地撤到了船上,渾身溼透的二人想先躲到船樓裏去,被裴涼喝止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這船裏應該還藏有劉瑾言的人,你們先呆在我身邊,哪都不要去。”

    裴涼依舊要挾着呂卿燕站在甲板上,偷偷對夭娘說道。

    二女一聽,嚇得倉惶四顧,再也不敢挪動一步。

    揚起風帆的大船逐漸駛離渡口,岸上黑壓壓的將士已然看不清樣貌。

    裴涼才鬆開手臂。

    呂卿燕立即身子一軟,雙手捂着通紅的脖子彎腰咳嗽起來。

    小挽趕緊跑上前,替主人捶着後背。

    “害夫人受苦,裴涼萬死莫贖!”

    聽到裴涼充滿歉意的聲音,呂卿燕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擺了擺手

    “咳咳…...是我應該……謝謝裴咳咳……裴大哥”

    小挽起身就要去找些水來,忽然想起船上可能還有人,不禁害怕地瞅了裴涼一眼。

    “你會開船嗎”夭娘也走過來問道。

    裴涼微微嘆了口氣,點了點頭。

    大船向着水牢關的方向駛去沒多久,幾道身影就爭先恐後地跳下了船。

    夭娘看着這些人入水之後都很快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禁氣惱道:“便宜他們了!”

    “他們本來就是要找機會把劉夫人暗中救走的,水性自然不差。”

    裴涼淡淡說道。

    “這姓劉的真不能小瞧了他,爲人詭計多端,事事都留有後手。”呂卿燕在身旁嘆了口氣道。

    夭娘神色一黯,默不作聲,自己和劉瑾言之間的關係看來這位劉夫人還不清楚。

    “夫人也是準備去玉京城嗎?”裴涼轉頭問道。

    “裴大哥以後請不要喊我夫人了,我跟姓劉的混蛋已經恩斷義絕,從此兩不相干!”呂卿燕毅然決然說道。

    裴涼默然點了點頭。

    陰雲籠罩的天空下,覓食的飛鳥盤旋的很低,不時發出陣陣長鳴。

    夭娘和小挽都回到船樓裏找地方烘乾衣物,裴涼和呂卿燕在船舷迎風而立。

    “你發現了嗎?”呂卿燕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

    裴涼剛想問發現什麼,突然靈光一閃,明白了女人話中的意思。

    “你和劉瑾言只是政治聯姻是嗎?”裴涼亦問亦答道。

    呂卿燕眸中現出讚賞之色:“想不到裴大哥身爲江湖中人,心思也是細膩呢!”

    “我只是想不通他是如何能入令尊法眼的?”

    裴涼口中的他,自然是指劉瑾言,雖然他是當朝狀元,但僅憑這點想攀上宰相家的高枝,還差得遠。

    而且呂卿燕一看就對劉瑾言毫無感情,更不會是倆人一早相識,情投意合。

    “他認了個好乾爹,是宮裏的掌印太監,那閹狗從小陪着皇帝長大,自然是受寵無比。加上我爹年事已高,在朝中的威望每況愈下,這幾年更被他視爲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早日取而代之,爲了打開這舉步維艱的局面,我爹不得不把我嫁給了那閹狗最得意的門生,擺明議和之意。”

    “恕我直言,這只是揚湯止沸”

    “裴大哥見識果然不同凡響,這朝堂之間的鬥爭比真刀真槍廝殺更險惡,此舉雖然明面上暫時扭轉了頹勢,但長遠來看根本於事無補,我爹如今也很後悔當初的決定。”

    “可這表面上的東西有時比內在還要重要,此事一出,怕是令尊要和人徹底決裂了。”

    “我何嘗不明白,但我真受不了這種日子了…….”

    呂卿燕說到此處,痛苦地低下頭來。

    裴涼很理解這種心情,跟一個毫無感情甚至是敵對陣營的人終日生活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男人隨手拍了拍女人的肩膀,笑道:“我收回之前的話,如果我是籠中的這隻金絲雀,縱然明知飛出去會被喫掉,也要不顧一切翱翔在藍天!”

    呂卿燕聞言撲哧一笑,笑中既有淚又有感激。

    裴涼心中忽有所感,對着江面悵然一嘆。

    呂卿燕忍不住擡頭微微一笑:“人生何須聲聲嘆呢”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