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過來是想問問劉素芬，爲何她和王永梅都還沒有去上工。
沒想到剛好碰到夏婉在跟劉素芬要錢。
劉素芬一看是村長，立馬將上衣拉下來蓋住腰間的錢袋子。
“村長啊，那個永梅她今兒回孃家去了，我這不是起晚了點，正準備去上工呢。”
“啊對，你們家這個月工分有點少，得加油，不然到時候分不了多少糧食，還得去向別家借哩!”
村長的擔心不無道理，劉素芬家去年就拖了大隊的後腿，分糧的時候屬她家最少，月月去向村裏的其他人家借糧食。
大家對此都很有意見，在村長面前提了好幾回。
“是是是，村長，我家勞動力少，喫的人多，你看這站着的人幹活還頂不了別人的一半，喫飯倒是要吃出三個人的糧食來。”
劉素芬朝夏婉努了努嘴，影射她喫得多，幹得少。
“喫得多好，喫得多好，我看這胖女娃不就是上次跳河的那個嘛!”
村長仔細打量着夏婉，他將菸斗放進嘴裏，使勁吸了幾口煙，然後呼出一圈圈白色的霧氣。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咱們現在提倡人人平等，婚姻自由，父母不能擅自爲兒女的婚姻做決定。”
村長停下了吸菸，他將菸斗舉在半空中，那煙霧薰得夏婉的眼睛一陣澀脹。
“素芬同志，上次的事情我得再詳細瞭解後續處理結果，你這兩女娃究竟是哪個要嫁給那馬老頭？”
村長一臉嚴肅地盯着劉素芬。
“村長，是我家二閨女，她後來想通了，特想嫁給馬老頭，可是那馬老頭不樂意，這不今兒讓媒婆來退婚了。”
劉素芬故意上前拉着夏婉的手，在村長面前她得裝出一副母女情深的樣子。
夏婉一巴掌將她的手拍開。
劉素芬這老女人，簡直就是個撒謊精，還真當我是從前的夏婉，說謊信手就拈來。
“陳叔，我後媽還在說假話騙你，我根本就沒想嫁給那馬老頭，他比我爹年紀都還大呢，是我後媽強迫我去嫁的～”
夏婉幾度哽咽，她頓了頓，接着說道。
“她捨不得讓她女兒去，只能讓我去當替罪羊～”
“後來馬老頭主動來退婚，不過他主要是怕我嫁過去後把他家喫得更窮，所以彩禮他要了3塊錢回去，還有3塊錢他說是留下來給我，以此來彌補我的名聲損失費。可是～”
“哇～”
夏婉越發哭得大聲了。
村長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坐在凳子上慢慢講。
“閨女啊，把你的難處都說出來，叔我今兒給你作主。”
劉素芬站在一旁有些慌了，她不知道夏婉還會說出些什麼來。
“叔啊，那給我的三塊錢全被我後媽給拿走了～嗚嗚～”
夏婉哭得很悲傷，連村長都不禁爲之動容。
“哎～真是個苦命的娃!”
村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劉素芬做得也太過分了。
“素芬同志，你說你～”
村長拍了一下大腿，他繼續恨鐵不成鋼地說道。
“讓我怎麼說你呢，人家女娃被退婚，那名聲臭名遠揚了，這以後還怎麼嫁人，你非得拉攏這一樁明顯就不合適的婚姻。”
“村長，我～”劉素芬正想狡辯。
村長用食指指着她，他又往嘴裏嗒吧了一大口煙。
“你的女兒是人，胖女娃也是個人，不能區別對待啊，你還是咱們村的婦女代表呢，說出去都丟人，呸!”
村長往地上吐了一口痰，差點吐到劉素芬的白邊布鞋上，幸好劉素芬腳挪得快！
“叔啊，我也不怪我後媽，只要她把那三塊錢還給我，這件事情就過去啦!以後我要是嫁不出去我也不會埋怨她!”
她這句話猶如驚天雷一般把劉素芬炸毛了，她用手捂着腰怒斥道。
“夏婉，你別得寸進尺，你剛纔明明說的是隻要一塊錢，才過了幾分鐘就變成了三塊，我和紅霞可都是親耳聽見的。”
劉素芬還沒有明白過來，她爲了讓村長相信她說的話，還叫村長可以去問裏屋躺着的吳桂英，夏婉先前說的是不是隻要一塊錢。
“咳咳咳～”
夏紅霞使勁咳嗽了幾聲，劉素芬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那是先前後媽您們威脅我，我才只敢要一塊錢，現在我三塊都要拿回來，那本來就是屬於我的。”
夏婉理直氣壯地懟她，反正現在有村長撐腰。
村長是聰明人，他自然能分辨出誰說的是真話假話。
一個沒孃的孩子，寄人籬下，連自己的錢都要不回來，真是天理難容。
他擡眸望向劉素芬，那眼神十分犀利，劉素芬不停地搓着手。
“素芬同志，你可想好了，這三塊錢你要不要給這女娃？”
劉素芬正想點頭同意，夏紅霞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陳叔，沒彩禮這回事呢，那不是退婚了，自然彩禮得全給退回去！是夏婉她誤以爲還留下錢，我是親眼看到我媽還給媒婆了的。”
夏紅霞來個死不承認，反正那媒婆不會再過來了，陳勝利也不可能跑去疙瘩村問，他纔沒那閒工夫。
“女娃，她說的可是屬實，你可有證人證明那三塊錢留下來了的。”
夏婉正想說可以去找媒婆證實，不過又覺得萬一那媒婆和他們勾結好了，來個一口咬死說沒留，那自己豈不是更要不到錢。
她正想着能有什麼人幫她作證。
裏屋便傳來了奶奶的聲音。
“勝利啊～”
奶奶喊了村長一聲。
“大娘，我在的!”
村長一邊應着，一邊往裏屋走去。
奶奶慢慢地從牀上爬了起來，村長急忙走過去扶住她。
奶奶拉着村長的手，她望了望跟在後面的劉素芬。
劉素芬用眼神瞪着她，示意她不要亂說話，小心吃不了兜着走。
奶奶懶得鳥她，她輕輕拍着村長的手道。
“勝利啊，我已經活了這把年紀了，是不會說謊的，她們說的話我在裏面聽得一清二楚，婉兒是被素芬逼着去嫁那什麼馬老頭的。”
“把她都給逼瘋了，那馬老頭便來退婚，的確是留了三塊錢的彩禮，那是給我的乖孫婉兒的，可素芬霸佔着不給她啊！”
老人家開始抹眼淚，村長扭過頭盯着劉素芬。
“娘哎～你都是快要進土的人了，咋還來撒謊污衊人哩!”
劉素芬一隻手撐着額頭，裝出快要暈倒的樣子。
夏婉看她真是噁心，爲了幾塊錢至於嗎？
“素芬同志，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不是自己的東西一分都不能要，你把那三塊錢給胖女娃吧!”
村長都已經發話了，劉素芬若是再不交出來那就說不過去了，萬一村長隨便給她扣個罪名，那她家今年估計就要全部都喝西北風去了。
“村長，這種小事情還麻煩您親自來解決，實在不好意思，讓您見笑了，我這不是給婉兒存着，以後給她當嫁妝，我也是一片好心啊！”
“你說這娃從小就沒了娘，怪可憐的，我可都是把她當自家娃兒一樣對待的。”
劉素芬說得跟真的一樣，恐怕連她自己都被感動壞了。
夏婉可不喫她這一套，只要過了今天，她鐵定是不可能拿出來的了。
“叔啊，您只要前腳一走，我就怕我後媽不會給我了。”
夏婉再次把手伸到劉素芬面前。
“你現在就給我，我明天要去買身新衣裳。”
劉素芬站着不動，分明就是不想給。
“給她吧!”村長看夏婉的衣服到處都破了洞，他也清楚只要自己走了，劉素芬是不會把錢給她的。
劉素芬慢吞吞地又去腰間掏出口袋，把三塊錢拿出來看了又看，數了又數，最後才很不情願地將錢砸到夏婉的身上。
夏婉從地上將錢一一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