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瑤回味着這句話,幾番思索,心中頓時清明。
是啊,若是溫如意與楚煜當真互通心意,她又如何能夠拆散二人,反去滿足反派呢?
若是其他身外之物,她自是可以幫他得到,然而這不是簡簡單單可以隨意交換的東西,而是一個人最爲真摯的感情。
她又如何能夠在其中順水推舟,好達成自己的目的呢?
若她果真如此做了,即使是如願飛昇,恐怕初心便已經改變,再無法靜心修煉了。
如此一想,她心中的愁雲瞬間消散。
既然她的任務是阻止反派黑化,那麼,她便在必要的時候,對反派進行一番思想上的教導,避免他死腦筋轉不過彎來,非得投入情愛當中去。
搞清楚,他如此出色,爲何不能如她一般專心搞事業,咱穩穩當當地修煉,然後飛昇成神一腳步入天界養老不好嗎?
她嘖了一聲,暗暗搖頭,又見傳音符還在,便又對長淵道:“原是如此,我懂了,掌門不愧是掌門,還得是你啊!”
她發自內心地感嘆,卻沒想到話落,那傳音符便碎成一片白霧,在空中消散。
她腦袋上緩緩打出來幾個問號,什麼時候,竟是連長淵也不願意聽自己講話了?
她心中鬱悶至極。
今日在馬車上睡的太久,眼下她絲毫睏意也無,擡頭隔着帳篷往外瞧,外頭燃着的火光若隱若現。
今夜是個好天氣,她想了想,便拎起酒壺,起身出了帳篷。
月明星稀,曠野裏很是寂靜,竟是連一聲蟲鳴聲也無,微風攜帶着花草的氣息撲面而來,恰巧火堆裏噼啪炸了一個火星出來,氣氛很是安逸。
但是昭瑤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問題。
那些護衛都去哪裏了?
宋憲康一路上帶的護衛雖然不多,但是她明明記得,方纔她進帳篷之前,那些人都板着臉一臉謹慎地守在四周,極具威嚴,絕不會私自離開崗位。
她微微蹙起眉,湊近其他幾處帳篷,使出靈力一探,便見自己那三個弟子的帳篷裏空空如也,沒有人氣。
所以,親愛的主角團又是去哪裏了?
幾乎是一瞬間,昭瑤便明白這是出了大事。
主角一出場,配角必要遭殃,按照這個定律來看,那些護衛怕是凶多吉少。
她連忙扔出一道追蹤咒,符咒裏發出一道細長的白光,悠悠然向遠方飄去。
昭瑤想了想,朝若風帳外丟了道傳音符,便隻身一人順着追蹤咒所示的方向追了過去。
有主角光環在,若是去的人多了,反而耽誤他們發揮。
曠野大到漫無邊際,從一處小坡上爬上來,望着眼前一眼看不到頭的綠色草地,再看着依然悠悠然向遠方飄蕩的靈蘊,昭瑤默了默,隨即無甚感情地收回追蹤咒,從靈府中拿出寶劍,對着暗夜狠狠地砍了一刀。
刀劍的光芒落下,寂寥的夜空好似被撕開一個大口子一般,從中間裂開,向四面延展開去,就像是戳開一個巨大的水泡,緩緩褪下一般。
哪裏有什麼月明星稀,只見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僅有一輪血月掛在天際,若隱若現。
她周身的靈力散開,只點亮來四周一瞬,隨即便很快地被黑暗吞噬,一丁點兒也不剩。
眼前伸手不見五指,昭瑤敏感地察覺到主角團定然就在此處,便握緊了手中的寶劍,劍尖划着地面,迸發出細碎的靈光。
藉着那一秒間短暫的明亮,她擡腳緩緩往前走去。
鼻尖的氣息混濁,令人難以分辨清楚到底是魔氣還是妖氣,卻暗暗地向她身體中滲透,又被一身強大到無可撼動的靈力吞噬。
獨自在黑暗中走了半晌,昭瑤才停下腳步,又擡頭朝天邊那輪血月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半天她絲毫沒有移動,完全是在原地踏步。
原來,這是幻境。
昭瑤試着拋出一道追蹤咒,只是符咒上的靈力還未散開,就緩緩消散在黑暗中去。
四周漸漸冷了起來,與外界的夏夜悶熱完全相悖,是這污濁的氣息在作祟,好在她有靈力傍身,倒是不會受到影響。
但是,那些凡人護衛可怎麼辦?
四周有呲呲的火花聲,像極了方纔她踏出帳篷時火堆裏傳出來的聲音,時近時遠,在她身邊不時地響起。
昭瑤收回了寶劍,停在原地,打消了繼續前行的念頭。
隨即,她腦中閃過什麼似的,眼神裏閃過一道精光,忽而勾脣一笑,緩緩伸出右掌。
掌心向上,她催動靈力,黑暗中頓時一顆極其明亮的星子。
那星子從她掌心中飛出,以極快的速度向上空飛去,越來越大,最後升到最高處,“嘭”一聲炸裂開來,化作無數細小的星光,瞬間便點亮了幻境中的每一個角落。
這是她在骷陰山除掉蛇妖之後得來的靈力,似是天道饋贈,她有可掌控星光的力量。
星光中帶着神力,哪裏是此處這等妖怪可以敵過的,是以,方纔滿目的黑暗瞬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只不過,昭瑤只看了一眼,便生出了收回星光的念頭。
天啦嚕,這都是什麼鬼東西!
只見她所在之處,並不是方纔花草密佈的草坪,也不是烏漆麻黑時以爲的土地,還是由密密麻麻的眼睛組成的、漫無邊際的一層網。
那眼睛極大,有她一個掌心之大,眼珠卻極小,大部分都是眼白,似是有意識般轉來轉去,時不時似是在盯着她,叫人毛骨悚然。
所以,她方纔拿寶劍劃過的地面,便是這些眼珠?
方纔時不時響起的噼啪聲,是因她劃破了眼珠,致使其炸裂才發出的聲音?
昭瑤僵着身子,渾身血液倒流,通身冰涼,機械般轉過身來,便見身後赫然是一道血路。
她生無可戀地收回目光,隨即又想到什麼一般,僵着腦袋朝腳底下望去。
恰好,便見自己腳下那一隻眼珠骨碌碌一轉,直勾勾地盯着她,在血月的映射下,發出一道瘮人的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