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凡星經歷過文繡地產的亡人事件。

    雖然那次已經被處理的差不多了,而周麒麟等人又以此爲藉口鬧事,把棺材和花圈擡到了公司門口。

    那可是威力很大的,苗文繡在場也無能爲力,人死爲大,家屬們的情緒容易引起圍觀者的共情,並會造成很大的社會影響。

    所以麥良新把這個任務交給鄭凡星,對他實在是個很大的考驗。

    “家屬情況摸清了嗎?”鄭凡星坐回沙發上問。

    短袖哥答道:“邱總不是本地人,家住利河縣,縣城有一套房子,每月要還貸款。家裏有一兒一女,分別是8歲和6歲,在讀小學和幼兒園。老婆是家庭主婦,聽說最近又懷上了個孩子,正在安胎。”

    鄭凡星的眉頭皺的更深了。

    “老人呢?”

    “邱總是獨生子,他父母在農村養老,說是不習慣縣城的生活。他老婆也是獨生女,現在岳父母在家住着,幫忙看孩子。父母和岳父岳母四個老人,全靠邱總贍養,加上兩個孩子,老婆,還有肚子裏的孩子,一共8個人都指望着邱總。”

    鄭凡星沉默了。

    這個男人是家庭的頂樑柱啊!

    可是現在,頂樑柱倒了,這個家庭該怎麼辦?

    默默抽了一支菸後,他又問道:“家屬什麼時候到?”

    家屬肯定是悲痛欲絕,而且極有可能獅子大張口,這也是人之常情,可這樣的善後工作,總得有人面對。

    “已經派車去接了,下午就能到。”

    “先安排着輝煌大酒店住下吧,晚上我們去見見他們。”

    住最好的酒店,給最好的禮遇,或許能讓家屬心裏好過一點。

    一個男人,揹負着全家八九口人的生活,這種巨大的壓力可想而知。

    而男人們這樣的壓力跟誰訴說呢?他不得不賣力的工作,爭取好的業績,好的待遇,不惜透支自己的健康,即便知道心臟有點問題,也不得不去應酬。

    要不然呢?你不去喝酒,有人去,你的位置說不定明天就沒有了。現在優勝劣汰,競爭這麼激烈,誰管你要養幾口人?大家不都有這樣的壓力嗎?

    或許這就是人到中年,不得不面對的。

    張愛玲說:中年以後的男人,時常會覺得孤獨,因爲他一睜開眼睛,周圍都是要依靠他的人,卻沒有他可以依靠的人。

    然也。

    所以很多男人在回家之前,會在車裏呆上那麼幾分鐘,或者在進家門前愣住幾秒。

    晚上,鄭凡星帶着短袖哥和王姐,見到了邱總那位滿面愁容的老婆,她挺着個大肚子,艱難的伸出手來和他握了一下。

    邱總的父母在農村沒有來,岳父陪着來的,岳母還在家裏帶兩個孩子。

    打過招呼之後,鄭凡星用一種悲痛的語氣說:“邱總去世,我們的心情和你們一樣,也感到非常突然和悲傷,這是大家非常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可既然已經發生了,還是一切節哀順變吧。”

    邱總夫人似乎還沒從悲傷中擺脫出來,有氣無力的想說些什麼,欲言又止。

    邱總岳父說道:“鄭總,這樣吧,我們這邊還有幾位家屬要過來,具體事情明天再談怎麼樣?今天讓我女兒先緩一緩。”

    鄭凡星只好答應,不過他把王姐留下了,畢竟女人之間還好說說安慰的話。

    等王姐從酒店出來的時候,鄭凡星接到了她,“怎麼樣,家屬有什麼要求?”

    王姐嘆了口氣,“唉,邱夫人心情很糟糕,畢竟男人走了嘛。我問了,她說要求也不是很高,就想保持現在的生活水平不變。”

    短袖哥在旁邊叫道:“這還不高?這很高了好不好!”

    看來,和家屬的賠償談判,不可能那麼順利了。即便是人家不吵不鬧,可離訴求太遠的話,也不會有好的結果。

    王姐道:“是啊,這個難度很大,現在生活水平是邱總每年都有收入的情況下才能保持的,而賠償金只能一次性給,不可能一直給下去的。很難達到。”

    鄭凡星問:“按照法律能賠償多少?”

    王姐想了想說:“按照法律,在申請到保險賠償的前提下,借鑑星海市建設項目工亡的人道主義賠償金,可能就50萬左右。”

    “那是太少了點了!我再和彭總爭取下吧。畢竟是自己的同事,這個金額,不僅家屬不滿意,就是其他同事也會寒心的。”

    王姐點了點頭。

    畢竟,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個先來。

    今天是邱總猝死,說不定哪天就輪到了自己,到時候也是這樣的待遇嗎?

    不過因爲談判還沒有正式的開始,邱家給出的也只是個模糊的要求,所以鄭凡星只是向麥良新通報了情況,並沒有向彭海亞提出請求。

    第二天上午,談判沒有開始,邱總的岳父需要等他的幾個堂侄來到之後再開始談。

    下午1點,公司方和家屬方在輝煌大酒店的會議室裏見面了。

    邱夫人臉色凝重,“我想知道我丈夫是怎麼死的。”

    項目方便把邱總去世的經過簡單說了下,前前後後的事都提到了。

    邱夫人“哇”的一下又哭出來,在其父和兩位堂兄的勸慰下,終於止住了眼淚。

    “上週還陪孩子玩呢,說要帶大的去水上樂園玩!肚子裏這小的,還沒有起名字!”

    鄭凡星小心的說道:“我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不過,事已至此,您看公司能做點什麼,彌補您的悲傷?”

    賠償金的事情,總歸要提到。

    一個表哥發話了,“想不到他這麼突然就走了,留下弟妹,還有三個孩子,還有四個老人,該怎麼辦啊!不過事情總得解決,我們算了下,三個孩子要長大成人,幾位老人要養老送終,弟妹又沒有收入,你們公司怎麼着也得賠八百萬。”

    八百萬!

    還好,有個數字就好,大家就可以在這個基礎上談。

    鄭凡星沒有說話。

    王姐在一旁道:“這個,公司可能承擔不起,不過我們會盡最大的努力。”

    表哥顯然要動火氣了,“那你們賠我們一個活人!你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心情嗎?你知道老人和孩子以後怎麼面對生活嗎?承擔不起?這個家庭的慘痛誰來承擔?孩子你們來養?老人你們來養?”

    “嘭!”

    一個水杯重重的摔在地上,瓷片飛的到處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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