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不羈輕佻的江一塵也微微低頭。
蘇護更是眼神沒有離開過這位老嫗，因爲這是他媽。
五大組織首領之一，至靈者桐子坳坳首——蘇青。
蘇青掃了籌備處一眼，然後走到江一塵面前，輕聲道：“洪九的終身監禁，是我判的，你有什麼意見？”
江一塵自認佔着理，所以即使面對至靈者，語氣雖然是恭敬了些，但還是直言道：“洪九本就作惡多端，手上鮮血無數，按潛靈守則的話，死一千次都夠了，坳首隻判個終生監禁，如何能服衆？”
蘇青看了江一塵一眼，淡淡道：“你憑什麼說他手上鮮血無數，證據呢？”
江一塵愣了一會，道：“他們太平道的人，隨便拉一個出來用記憶編輯器一查不都是證據嗎？”
蘇青不急不緩的道：“太平道所有普通成員的記憶都查過了，沒有親眼看到洪九殺人的畫面，而所有坐堂的記憶全部被施了手段，只要一探查，所有記憶神經元都會瞬間消散，變成癡呆。”
江一塵不依不饒的道：“就算是沒有他殺人的證據，憑他板上釘釘的違法行爲，判他還靈落白絕不過分！”
見江一塵如此咄咄逼人，蘇護有些看不過去了，站了出來，橫在江一塵面前。
“江一塵，注意你的態度！”
江一塵毫無退縮，往前也頂了一步，蠻橫的道：“我態度怎麼了？上次沒打過癮，這次來分個高下！”
蘇青將蘇護拉了回來，靜靜的看着江一塵，看了一會，緩緩道：“江先生，大典籌備處事務繁忙，不要打擾到大家做事，可否借一步說話？”
江一塵皺眉沉思了片刻，蘇青畢竟是至靈者，在這裏鬧的確會很難看，所以還是跟着蘇青走了出去。
兩人遠去後，唐初和悄聲對宋問輕道：“司長，古末好像親眼看到過洪九殺人，這不就是證……”
宋問輕擡手阻止了唐初和後面的話，淡淡笑道：“坳首的決定，別去懷疑，她自有她的理由，她會打發掉江一塵，我們繼續做事就好。”
……
蘇青帶着江一塵來到了桐子坳外圈的景區，踏在遍地金黃色的銀杏樹葉下，江一塵似乎也感覺心中寧靜了許多，沒有方纔那麼煩躁了。
江一塵跟在蘇青身後半個身位，蘇青沒說話，他也一直沒說話。
直到走到一顆十分高壯的銀杏樹下，蘇青才停下了腳步，輕聲道：“江先生，洪九不能死，也不能落白。”
江一塵眉頭微皺，不解的問道：“爲什麼？”
蘇青看向了旁邊的銀杏樹，反問道：“你看這棵銀杏樹，如何？”
江一塵擡頭看了看，銀杏樹參天而立，枝繁葉茂，主樹幹三個成年人環抱都抱不住。
“是棵好樹。”
不好意思，沒什麼文化。
蘇青伸出手輕撫了一下樹身，幽幽道：“你只看到它地面以上金燦燦的葉子，卻沒看到它地面之下的盤綜錯雜的樹根，若不是這些粗壯的樹根，這片地基早已鬆垮塌陷。”
江一塵雖然沒什麼文化，但是他悟性極佳，知道蘇青這是在借樹喻人。
有些陰暗，也是可以拿來利用的，甚至可以做到很多明面上做不到的事，暗指洪九還有利用價值。
思索片刻後，江一塵沉思道：“可是這些樹根在不斷吸取土壤內的養分，這周圍因爲養分不足死去的其他樹木怎麼辦？”
江一塵這又反將了蘇青一軍，洪九殺的那些人，或者因爲太平道而死的那些人該怎麼辦？
蘇青幽幽開口：“落葉歸根，這便是這棵銀杏樹，對大地的回饋，也是對其他沒有養分而死去種子的反哺。”
江一塵看着落葉，若有所思。
片刻後，目光堅毅的道：“可是那些死去的種子也想長成參天大樹，也想高聳入雲，觸摸星辰，這是大地的渴望。”
嗯，還是有一點點文化的。
蘇青目光變得幽遠，緩緩道：“春去秋來，春風會將每一顆種子託去它合適落下的地方，在那裏，又會是另一番天地。”
聽到這話，江一塵面露驚色，似乎想到了什麼，喃喃道：“您的意思是說，文武雙聖……”
蘇青點了點頭，輕聲道：“也許不止，所以你的機會還很多，不必抓着宋司長不放，而且洪九天損嚴重，已和廢人無甚區別，這也是報應。”
江一塵這次眼中露出了釋懷的神情，沒有再急着開口，而是望着落葉，似乎想到了一些往事，目光變得逐漸幽遠起來。
此時蘇青用紫檀木的柺杖輕點地面，身形上升到四五米處的空中，伸手摘了一片銀杏葉，飄然落地，然後將手中的銀杏葉遞給了江一塵，淡淡的道：“這棵銀杏樹，已有600餘年的樹齡，明朝的樹，贈今朝的人，你且收好。”
江一塵聞言，心中已掀起了驚天駭浪，不是因爲樹的年齡，而是他好像有一個不得了祕密被眼前這位老太太知道了。
蘇青看着江一塵的眼睛，意味深長的淺笑道：“誰都有一些自己的小祕密，你說對嗎，江先生？”
說完，留下原地怔住的江一塵，蘇青緩緩遠去。
……
畫面一轉，錢塘省，觀復山莊內。
白少平皺眉道：“所以，坳首判了洪九終生監禁？”
茶心點頭道：“沒錯，這項決定讓很多人不理解，但坳首依然頂着巨大的壓力，拍了板。”
白少平也不理解，按理說，以洪九的罪行，一萬個腦袋都不夠砍，不砍也不足以服衆。
就算是洪九玄相稀有，不想就此絕跡，也可以去萬靈閣還靈，落白之後再殺。
況且現在三星凌日已現，異界來犯在即，洪九這樣一個邪惡的人佔着至靈者之位，只會白白浪費一個名額。
白少平能想到無數個洪九該死的理由，卻想不到一個不殺他的理由。
“咳……咳咳……”
茶心捂着嘴重重咳了幾聲，打斷了白少平的思考。
夏鼎連忙用手輕拍茶心背後穴位，助他順氣，白少平也關心的問道：“茶老，您的身體？”
茶心捋順了呼吸之後，擺了擺手，輕聲道：“無妨，坳首做的決定，自有她的理由，想不通，便不要再想了。”
白少平深以爲然的點了點頭，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且大不了去到桐子坳當面問一下坳首。
就算坳首做了這個看起來無法理喻的決定，但白少平依然還是相信她的，沒有別的原因，一個與文聖坐而論道且勝了的人，如果都不可信，那還能信誰？
茶心清了清嗓子，有些沙啞的道：“說完公事，再與你說些私事。”
（ps：感謝清坊的楊無敵、顧瑾言、祭禮·巫瞑、千笑音域四位讀者朋友的大神認證禮物支持，所以等下八點的時候，會加更四章，太刺激了，別停……明天可以繼續……我存稿還頂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