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瑞爾愣了一下，怎麼也想不到堂堂公爵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迅速反應過來，右手抓住莫妮可的手，輕輕放在身側，左手摟過她的腰肢，上身下壓，彷彿在跳一支絕美的交際舞。
“如果您真的能和我在一起的話，那將是我畢生的榮幸。”他雙目含情脈脈，努力把這張臉的優勢發揮到最大，“但很可惜，我只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常任指揮，無法讓您和我一同前往宇宙魔方，將是我此生最大的遺憾。”
完美！
阿瑞爾都快給自己鼓掌了！
既能委婉地表達“不行”，還能博得些許好感——
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到這種說辭，阿瑞爾自認爲這是他出生一個多月以來，辦過的最機靈的事了！
莫妮可驚訝地盯着他的眼睛，柔若無骨的腰肢向後彎着，有這麼一瞬間，她彷彿找到了她一直以來在尋找的東西——
一個，即便是她這樣惡劣的怪物，也不捨得殺死的“東西”。
不不不，還不能就這樣確認，必須要仔細確認一下！
莫妮可如此想着，像是小魚一般從阿瑞爾懷中鑽出，重新倚靠在窗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
“我開玩笑的啦。”她說着，看了看時間，“抱歉，我還有一個會議要開，不嫌棄的話，請在這裏稍事歇息吧，我很快就會回來。”
“會議？”阿瑞爾裝傻充愣，“什麼會議？”
“一場無聊的會議。”莫妮可撫平裙子上的褶皺，挺直了脊背，目光中滿是邀請之意，“不過，如果有阿瑞爾先生在我身邊的話，我相信會很有趣的。”
阿瑞爾心裏咯噔一下，這明顯是想把他拖進渾水……
不對，他來好像就是爲了蹚渾水的？
“恭敬……不如從命。”阿瑞爾微笑着，輕輕躬身。
他本來跟在莫妮可身後，可莫妮可故意頓了半步，挽住他的胳膊，像是一對情侶般走向了三樓的會議廳。
一路上，阿瑞爾沒有見到一個傭人，但他能通過終端定位到那些傭人的位置，不是躲在房間裏，就是遠遠地繞開了。
他們……是在害怕？
在第一次見拉斐爾的時候，他就說莫妮可公爵是“廢物”。看來，“廢物”這個名詞相當不準確。
進入會議廳，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
某種實木潮溼的味道涌入鼻腔，還夾雜着某種熟悉的腐臭味。
很熟悉的臭味，可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兒聞過。
每走過一步，腳後跟就揚起一層灰，看來已經很久很久沒人進入過這裏了。
會客廳裏只有一盞壁燈，在西側孤零零亮着，把圓桌附近的五道人影拉得很長很長。
五個人齊刷刷看過來，兩個人不由得發出了驚異的語噎聲。
賽琳娜驚愕地看着莫妮可挽着阿瑞爾的胳膊，心中頓時滿是酸味——
明明說過不會再接近其他女人了！阿瑞爾先生果然是花心大蘿蔔！
最驚訝的其實是拉斐爾，他以爲阿瑞爾是莫妮可的人，手心裏立刻沁滿了冷汗。
另外三個人，兩男一女，一個男的戴着方框眼鏡，看上去很是精明。
另一個男人穿着厚實的服飾，明明很華麗的服裝，卻被他粗獷的面孔反襯出皮大襖的感覺。
最後的女人，看上去已經有七八十歲了，滿頭花白的頭髮，左臂的擬態還有些劣質，時不時露出鐵灰色的合金。
“公爵大人，您終於來了。”
老婦人站起身，微笑着躬身，看上去分外慈祥。
“萊比茜奶奶，讓您久等了。”莫妮可鬆開阿瑞爾，恭謹地行屈膝禮，隨後坐在了正位上。
“哼，這會議總算可以開始了……”粗獷的男人掀起眼皮，冷冷地看向阿瑞爾，“公爵大人，你怎麼還把僕人帶進來了？”
“你……！”
賽琳娜立刻扭過頭，剛要反駁，阿瑞爾就趕忙咳嗽兩聲，示意她不要多說什麼。
賽琳娜嘟起嘴，氣呼呼地坐了下去。
“大家好，我是宇宙魔方空間站的理事會常任指揮，阿瑞爾。”阿瑞爾加重了“常任指揮”這四個字，以免賽琳娜露餡，“是此次會議的公證人。”
他找了個能在這裏待下去的理由，其他幾個人眼睛一亮——
宇宙魔方？
“呵。”眼鏡男發出一聲冷笑，質疑地看向阿瑞爾，“現在地表基地的事，居然只派了一個常任指揮來見證嗎？莫妮可公爵，您可真是被輕視了啊。”
“馮特先生，請注意您的言行。”拉斐爾硬着頭皮替莫妮可說話，他可不想被那個怪物針對，“宇宙魔方的人，即便是個普通成員，也有資格介入地表基地的會議。”
莫妮可環視一週，依舊保持着不變的微笑：“鐵欽納侯爵，您有什麼話想說嗎？”
“沒有。”粗獷男人的聲線果然很狂野，“我只想盡快離開這裏。”
阿瑞爾默默記下了這三個名字，馮特，萊比茜，鐵欽納。
再加上拉斐爾和賽琳娜，這就是全部的五位侯爵嗎？
他對地表基地知之甚少，按照拉斐爾的說法，莫妮可公爵的領土，似乎只是亞洲地表基地——
難道在其他地方，還有地表基地嗎？
阿瑞爾坐在賽琳娜和莫妮可中間，正胡思亂想着，就忽然覺得空氣中的腐臭味變得更加濃郁了。
“那麼，會議正式開始吧。”莫妮可乖巧地坐在椅子上，溫柔地笑着，“自從父親死後，公爵領土內的公務就堆疊如山，我自認爲沒有能力管理好一切，所以想要選擇一位賢才，把公爵之位讓渡給他。”
聽到這話，馮特立刻推了推眼鏡，冷冷地看向了拉斐爾。
拉斐爾低着頭，可眼睛卻始終盯着莫妮可。
鐵欽納捏着鼻子，狐疑地到處看。萊比茜什麼都不做，只是坐在那裏。
看來……只有馮特和拉斐爾想要爭奪這公爵之位。
“但相信大家也都明白這個位置的重要性，所以我不能簡單地交出去。”
莫妮可攤開手，手掌在身邊擺了擺。
忽然，阿瑞爾覺得眼花了——
之前他一直站在莫妮可正面，所以沒注意到異樣。
可現在他就坐在莫妮可左手邊，眼睜睜地看着莫妮可的右手在和她的脖頸、阿瑞爾的眼睛連成一條直線後，就這麼消失了！
屏蔽模因板塊和擬態模因板塊！
莫妮可身上肯定有什麼東西！而屏蔽層遮蔽了那個東西的同時，也無意間擋住了阿瑞爾的視線！
莫妮可沒發現阿瑞爾的異樣，只是笑着說道：“所以，我會給各位出一個小難題，誰能解決，誰就是下一任公爵了——那麼，請各位判斷一下，這個房間有沒有什麼異樣？”
異樣？
馮特和拉斐爾立刻看向四周，可整個會議廳除了桌子和椅子，就是牆上的壁燈了。
有什麼異樣？
“太暗了……”賽琳娜下意識地說道，“而且……空氣中還有一股奇怪的味道。”
阿瑞爾一愣，下意識地看向壁燈——
對啊，這也太暗了，爲什麼要把燈安裝在這麼遠的牆壁上？
安裝在天花板上不是更好嗎？
還是說……天花板不能安裝？
賽琳娜低下頭，演算型義體的獨立終端運算速度提升到極致，很快就得出了一個可能性最大的設想。
“因爲天花板上的線路不能被改動，所以才把燈安裝在別處……”賽琳娜環視一週，視野內涌動過無數的數據流，“房間內沒有窗戶，但有一股流動的臭氣，不是從門口傳來的，那就只可能……是從天花板上面？”
“答對了！”
莫妮可歪過頭，笑着拍了拍手。
其他四個人也看向天花板，但看不出任何異樣。
“屏蔽模因板塊。”阿瑞爾的心中突然涌出一團不安，“只能屏蔽信號，但不能屏蔽氣味……”
“根據分析，這股氣體的主要成分是吲哚，也就是糞便臭味的主要成分……”
賽琳娜說着，驚恐地看向天花板。
“樓上……有生物？”
她的手掌顫抖着，不安地拉住阿瑞爾的衣角。
阿瑞爾忍不住把手放在槍柄上，心中一遍遍計算着——
這個年代，在地表上養植物就已經足夠困難了，不可能是寵物。
“難道說……”阿瑞爾驚駭地看向微笑着的莫妮可，嗓音沙啞起來，“你在樓上監禁了人類？！”
“不完全算是人類。”
莫妮可拍了拍手，關閉了屏蔽模因板塊。
突然，強烈的眩暈感和噁心感涌上大腦，義眼的視野內立刻籠罩上一層駭人的血紅色。
“警告，臨輻射病毒濃度過高，請立刻安裝臨血清芯片。”
“警告，檢測到依莫忒能源波動，檢測到地趨種生命信號。”
終端的警告聲在大腦中奏響，彷彿震世的喪鐘。
阿瑞爾突然想起來自己在哪裏聞過這股臭味了——
在那間死了上百個孩子的地牢裏。
“不是人類，而是……”
莫妮可聳聳肩膀，打開了連接着會議廳和樓上房間的通道。
“地趨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