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力士張逢喜[基建] >第 9 章 第九章 流火(一)
    “不好了,不好了,流火了!”

    “張逢喜!張逢喜!你快出來!”

    張逢喜剛做了個噩夢,心跳得飛快,迷迷糊糊就聽見外面亂成一團。

    他皺眉起身,就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蹭的一下竄到洞口,一腳踢飛門口擋着的一大根枯木,幾個眼熟的村民繞過黑點急匆匆跑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跟張逢喜說,“快......流......流火了!”

    張逢喜腦筋還沒完全清醒,隱隱約約看出這幾個是在山上跟他約架的村民,這是來找他算賬了?

    繼而那人說的話才導入他的腦海,他眉頭微皺,覺得自己似乎聽過這個詞,迷糊道,“流火?流火叫我做什麼?”

    那幾個村民用手顫巍巍指着他,“你......叫你去祭壇主持祭典啊!”

    張逢喜有點清醒了,他坐直了身體,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你叫我去主持祭典?”

    爲首的村民氣急敗壞地一拍大腿,“不叫你叫誰?前陣子你下藥毒傷了巫,村裏找你評理,你就說了,巫傷了沒關係,祭祀和祈福你也懂,以後有這事就找你!”

    張逢喜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剛想說自己根本不懂什麼祭祀祈福之類的,就被村民們七手八腳擡着跑出了山洞,在張逢喜“哎哎”的叫聲中,踩着草葉子尖尖,一路狂奔向山坡下面,張逢喜呼嚎着跟黑點求救,黑點理都不理,只穩穩地騰挪跳躍綴在他們身後,張逢喜的心拔涼拔涼的。

    ......

    西邊的天空上一大片不正常的赤紅,紅到像要着火。

    在前兩天發生天喫樹的那個位置,天空向下鼓起了一個明顯的大鼓包,鼓包中心紅到有些發黑了,從那個中心點向四周輻射,顏色越來越淺,到了鼓包的邊緣,就漸變成了比平時還要深一些的橘色。

    張逢喜睜大了眼睛看着天上的異象,他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但很顯然,這是不詳的。

    他不由自主地想抓住身邊黑點的手,卻發現自己已經被送到了高高的祭臺旁邊,黑點正和村民們一起擡頭眼巴巴地盯着自己看。

    他身上被套上了一件設計繁複厚重的白色長袍,頭上戴着一頂木製的頭冠,沉甸甸地壓在他頭頂,一如現在如山般壓在身上的壓力。

    村長急得直搓手,腳步凌亂地在原地轉圈,其他村民的神色更是焦急又隱隱帶着絕望之色。

    啪!村長跺了一下腳,仰頭看向呆呆站在祭臺邊上的張逢喜,動作幅度很大的擺了一下手,以從沒有過的氣勢嗷嘮吼了一嗓子,“開整!”

    然後,在張逢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所有的村民噗通一聲跪在了祭臺下,深深彎下腰去一直到額頭碰地,之後就一直維持着這個姿勢保持不動。

    張逢喜站在高高的祭臺上,低頭看着眼前一幕,全村大概四五百人幾乎都在他面前安安靜靜地跪着。這些村民大多數對他都抱有惡感,這兩天通過張逢喜的努力,纔有那麼一點點改觀,但還是無法改變最初帶來的壞印象。

    現在這些村民齊整整跪在祭臺下,他看見小玲纖細卻粗糙的手指深深地抓進泥土裏,身上在因爲恐懼微微顫抖;她身邊的小當隱隱發出啜泣聲,被腿腳不方便仍努力跪趴在地上的奶奶打了一把;他看見年升盡力貼近小玲身邊,卻不敢碰到她,整個身體是向着小玲彆扭地斜着的,隱隱有保護之意,他看見蘇鸞不情不願地被村長態度強硬地拽着跪下,跪下前還狠狠瞪了祭臺上的他一眼......。

    村長沒再說話,只擡頭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眼神裏包含了悲涼、恐懼、無奈和隱約的希望,之後,他就和其他村民一樣,深深的彎下腰去,用額頭貼着土地,再不動彈。

    張逢喜手足無措地站在祭臺上,完全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在這時,他漸漸聽見空氣裏傳來一種奇怪的很輕微的聲音,像蝴蝶在不斷煽動翅膀,又像經過屋堂連綿不絕的風,這聲音漸漸變大,如海浪從海洋深處蓄積了洶涌的能量卻隱而不發,能量堆積得越來越高,海浪的勢能越來越大,到接近岸邊時,終於發出巨大的轟隆一聲,狠狠拍在懸崖上,驚起烏黑夾雜着雪白的一大片浪花。

    張逢喜這時候聽清楚了,這是祭臺下的村民們在禱告,他聽不清他們嘴裏說的具體是什麼,但這越來越強的聲浪已經不需要聽懂就能理解其中的恐懼了。

    他閉了閉眼,他不知道流火是什麼,看來是很恐怖的災難。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法再跟村民說自己根本不懂祭典了。

    張逢喜高高的伸出兩手面向西邊那片天空,表情沉重嚴肅,嘴脣輕啓,以只有自己聽得到的聲音低聲道,“李沾,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能肯定你是不是和我一樣是從地球來到這裏的。現在,我更希望你就是他們口中的無所不能的仙人,我跟這些可憐的村民們一起求你,幫助這裏的人們度過這次危難,他們都是你照拂過的人的子孫,我想,你如果看到這樣的他們,一定也會對他們心存憐憫。”

    之後,他聲音漸漸放大,“迪迪大陸的天上仙人啊,如果是笨拙的人類讓您發怒,那看在他們的弱小和無助,請您給予他們憐憫;如果是人類的罪惡讓您發怒,那麼看在他們是你最虔誠的子民,請您寬宏大量饒恕他們;如果您一定要降下懲罰,那請您饒恕無辜的人們......。”

    張逢喜不知道祭典上該說什麼,這一段是他演過的劇裏的臺詞,改了改就拿來用了。

    這話剛說完,老天就給了他相應。

    張逢喜擡頭就看見西邊天空上那個大鼓包突然劇烈地往裏收縮了一下,緊接着又更大地往下鼓出來,就像是人類的一個深呼吸或者一次乾嘔,這種過程重複了大概三四次,然後,在鼓包的最中心處顏色最深的地方,一絲細細的紅色的線從那裏垂掛下來,這條不詳的紅線看上去充滿彈性,在空中慢慢地有條不紊地向下延伸,前頭的尖端在風的吹動下微微晃動,左搖右擺,像一條充滿惡意的蛇在尋找目標。.七

    最開始的過程還是慢慢的,隨着那個鼓包越來越大,深紅色覆蓋的範圍越來越多,那條紅線開始加粗加速,在張逢喜看到驚愕停住呼吸的十幾秒鐘內,紅線的尖端終於落地,張逢喜看見那條已經粗到不能叫線的紅色在落地的地上彈動了幾下,然後攤在地面上往四周散開蔓延,像流水一樣,地面上的泥土發出滋啦聲,石塊和雜草都被覆蓋,數個火苗撲地一聲燃燒起來,被流火包裹住的無論是活物還是死物,都瞬間燃燒成灰燼,然後繼續向四周吞噬。

    張逢喜來回看着天上的異象和地上跪着一動不動的村民,指着那邊嘴巴磕巴着說不出一句完整話,他終於明白流火是什麼意思了。

    流火所在地是前兩天天喫樹留下的那個大坑上空,那裏離村落的中心廣場也就一百多米的距離,附近有家樹還有未清理乾淨的雜草,現在火苗已經升起,濃煙瀰漫,張逢喜已經聞到了草木燃燒時焦糊的味道。

    他嘴脣動了動,終於有力氣發出聲音,衝着祭臺下的人們聲嘶力竭地大吼,“着火了!快跑啊!”

    祭臺下的人們卻像是毫無所覺一般,一動不動,祈禱的聲浪愈加整齊,一浪高過一浪,張逢喜仔細聽去,發現他們哪裏是在祈禱,他們嘴裏分明說得是“天降責罰,願以命獻仙。”

    張逢喜呆住了,村民擡着不情願的他來到祭臺上祈禱時,他當時只覺得村民們太胡鬧。

    他以爲村民叫他來是祈求老天讓他們躲過災難,沒想到,他們根本就沒真的指望他,他們.....是讓他來爲他們的死祝禱的。

    張逢喜脫掉頭上的木冠和身上繁複的衣袍,一下子跳下祭壇,拼命晃動離自己最近的小玲的肩膀,“火很快就燒過來了,快跑,還來得及!”

    小玲瘦弱的身體卻堅實地停留在原地,只隨着張逢喜的動作晃動了幾下,就像是個毫無知覺的假人。

    張逢喜又去晃動她身邊的小當,小孩子手指蜷曲,青筋暴露,渾身顫抖,卻也是不肯起來。附近一個白色的身影動了動,是蘇鸞擡起頭來看向他,張逢喜眼睛通紅地看向他,蘇鸞沒說話,只不明意義地搖搖頭,目光看向遠方的流火,又轉回來神情複雜有些猶豫地看了張逢喜一眼,然後果斷站起身,頭也不回的幾個騰挪跳躍就消失在了遠處的密林中。

    張逢喜對他根本沒抱希望,所以也並不失望,逃走了也好,起碼能少死一個。只是目前情況緊急,所有人還都這麼固執,他急得直跺腳,望了眼西邊天空上,那條紅色已經快速發展成了成人手臂粗細,現在已經可以說是傾瀉而下了。

    張逢喜心裏暗罵一聲,“老天爺不講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就拉粑粑。”

    地上被蔓延的區域緩緩增大,大火呼的一下熊熊燃燒起來,村民們在固執地等死。

    張逢喜腦袋裏嗡嗡響,心裏一片絕望。

    就在這時,濃煙瀰漫中,一個看上去比普通人大很多的黑影從村子東邊快速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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