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嬤嬤,你怎麼在這裏,卿朝呢?”
桂嬤嬤有點詫異,隨後道:“小少爺被丫鬟帶下去了,夫人您……您還好吧?”
“啊?”
唐蓁看着桂嬤嬤一副如臨大敵,擔憂過度的模樣,有些疑惑。
她能有什麼不好啊。
怎麼一個兩個好像她活不過今晚了一樣。
心裏犯嘀咕,她一時嘴快問了出來:“爲什麼這麼問?”
桂嬤嬤一怔:“您……您不難過?”
“不難過啊,”唐蓁一點都不難過,只是有些生氣罷了,氣老夫人的刁難,更氣五年來任人魚肉的自己,她看向桂嬤嬤,“我想知道,過去五年我跟老夫人都怎麼相處,關係怎麼樣?”
桂嬤嬤心念一動,細想夫人失憶之後,性子不同以往,如今不難過可能也是正常的。
真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她嘆了口氣,幽幽言道:“其實老夫人和夫人,向來關係很差……”
這麼明顯,唐蓁怎麼會看不出來。
沈濯一走,沈老夫人恨不得下一秒就將她掃地出門,真的很討厭她了
而且看桂嬤嬤的反應,她以前似乎也沒少捱過訓斥。
“這件事沈濯不知道嗎?”
桂嬤嬤神情有些複雜,:“夫人,您一直瞞着太傅大人,也不讓老奴告訴他。”
“我?”
唐蓁不可思議地指着自己。
得到肯定的答覆,唐蓁更爲咋舌,她還真是賢惠啊,被欺負成這樣,還要考慮沈濯的心情。
這也太憋屈了。
推開房門,一個模糊的身影就跑了過來。
“孃親!”
唐蓁只覺得腿上一軟,便被一個小奶糰子抱了個滿懷。
她險些站不穩,低頭看去,卿朝肉乎乎的臉蛋像剛出鍋的湯圓,糯嘰嘰貼在她腿上,“卿朝?”
桂嬤嬤臉色一變,厲聲斥道:“是誰跟着小少爺的!”
門外一個丫鬟急匆匆趕來,嚇得雙腿發軟,直挺挺跪了下來。
“夫人息怒,小少爺一直吵着鬧着要見您,怕您見過老夫人之後會不開心,所以一定讓奴婢帶她過來。”
“奴婢……奴婢不敢進夫人的房間,又怕小少爺着涼,這才讓小少爺先進屋等着……”
“你好大的膽子。”桂嬤嬤臉上烏雲密佈,黑得彷彿要滴出水兒來,“這樣就能讓小少爺離開你的視線了?”
平日裏卿朝都是她來照顧,今天只是稍微離開一下,沒想到能出如此的疏漏。
小少爺正是貪玩好動的年紀,要是萬一磕了碰了,出什麼意外,拿她這條命抵都不爲過。
唐蓁心頭有些柔軟,抱起卿朝走回房間:“算了嬤嬤,沒出什麼事就好。”
夫人發話,桂嬤嬤不好再責怪什麼,瞪了眼不懂規矩的小婢女,便把她打發了去。
坐在廳前的椅子上,卿朝的眼睛晶亮,奶裏奶氣的,艱難擠出幾個字來。
“祖母她兇,孃親……不要,哭!”
隔了一會兒,唐蓁才反應過來,卿朝這是在……安慰她麼?
剛剛被沈老夫人刁難的憤懣,頓時煙消雲散了大半。
卿朝見她沒有說話,又把手伸到兜裏,焦急地摸索着什麼。
很快,他便舉起小拳頭,奮力把什麼東西湊到唐蓁的眼前。
“孃親,孃親,你喫!”
只見攤開的小手上,兩顆皺皺巴巴的糖果躺在上面,已經有些微溶了。
看得出來,卿朝真的很寶貝這兩塊糖,一直沒捨得喫,可如今卻全部拿出來,只是爲了安慰她。
唐蓁愣了,捧起他肉乎乎的小手問:“這是給孃親的嗎?”
卿朝用裏點點頭,把糖果硬塞進唐蓁的手裏,半晌,他像是忽然想到什麼,歪歪腦袋補充:“爹爹也是這麼安慰孃親的,孃親,不要難過,孃親難過,卿朝也會難過的。”
卿朝見狀,一下就慌了神,趕忙伸出手,攥起袖子費力給唐蓁擦起了眼淚。
“孃親不哭……孃親不哭,糖不好喫,孃親就不吃了,扔掉。”
唐蓁鼻子抽了兩下,她也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掉了眼淚,平時她可不愛哭了。
她搖搖頭,低頭親了親卿朝的臉蛋,把一顆裹着淚水的糖送進嘴裏。
片刻的苦澀過後,盡是甘甜。
“卿朝乖,糖很甜,孃親很喜歡。”
這究竟是什麼小天使,不愧是她生的,很乖巧很懂事!
聽聞這話,卿朝的神情明朗起來,眉眼彎彎:“卿朝最喜歡孃親了,孃親,卿朝今天可以和您一起睡嗎?”
唐蓁看着他純真的小臉,實在拒絕不了,便答應了下來。
桂嬤嬤審時度勢,知趣兒退了下去,臨走時不忘關好了門。
宮城之內。
秦意之招幾位官員論過邦交事宜,臨走之前,卻獨獨把沈濯留了下來。
無關人士一走,秦意之倒是有些松泛下來,背靠着龍椅,叫了些茶來。
沈濯站在一側,靜靜的等着。
等茶來了,秦意之才拂了拂茶葉,漫不經心問:“和你家夫人怎麼樣了?”
此話一出,室內的氣溫頓時涼了幾分。
沈濯的氣勢不帶攻擊性,眉眼溫淡。
“好了許多。”
秦意之淡淡的品了口脣邊的茬,挑着眉頭,“還是沒想起來之前的事?”
“嗯。”
秦意之微微頷首:“如果她一直想不起來之前的事,那你們……”
沈濯扯了扯嘴角:“微臣以爲,此次前來是隨皇上討論邦交政事的。”
“隨口問問罷了。”秦意之坦坦蕩蕩,一雙鳳眸威懾力十足,他只是因爲秦姝兮總惦記他們夫妻的情況,所以順嘴過問罷了。
“好好的處理你們夫妻倆的事情,別再像兩年前一樣,鬱鬱寡歡,朕瞧着礙眼,回去吧。”
沈濯的眼神微動,“是,皇上。”
踏出皇宮,沈濯心煩意亂的上了馬車,揉一揉太陽穴:“回太傅府。”
過了片刻,他像是想起來什麼,又改了口:“算了,先去城西那家蜜餞鋪子。”
馬伕回了回頭:“太傅大人,現在這個時辰,怕是鋪子早就關門了……”
沈濯睜開眼睛,想起家裏正等着他的妻兒,目光柔了幾分。
“還不算太晚,你去敲敲門,多給老闆些銀子。”
“好嘞。”
馬伕一甩繮繩,朝着城西疾馳而去。
亥時三刻,太傅府裏靜悄悄的。
沈濯遣走了下人,輕輕推開了房間的門。
唐蓁的眼睛紅紅的,已經睡着了,旁邊還躺着一個粉嘟嘟的小奶孩兒,兩個人佔了一整張牀,臉蛋都紅撲撲的,呼吸均勻,睡得很是踏實。
沈濯忍不住勾起嘴角,但想起秦意之說得話,嘴角的弧度漸漸消失了。
“蓁蓁,真的不想恢復記憶嗎?”
雖然有爭吵,但也有他們的怦然心動。
他私心裏,不希望她一直處於失憶的狀態,他的愛太滿,她如果始終空白,如何承受的住他的愛?
牀上的唐蓁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繡眉輕蹙,翻了個身,嘴裏嘀嘀咕咕唸叨着什麼。
“混蛋……沈濯……”
沈濯啞然失笑,把裝着蜜餞的紙袋放在桌上,眼底漸漸涌起些不易察覺的寵溺,摸了摸她的腦袋。
“挺難得,夢裏竟然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