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衆從東海出身的天地會舵主紛紛向剛剛返回大陸的周彬賀喜着,雖說只是一個輕車都尉,但是有了這個顯爵的基礎,護軍都尉、男爵也是指日可待的,子爵也未必是高不可攀。
“區區一個輕車都尉有什麼好慶賀的,倒是那盧建平這廝已經是男爵了,東盛商號那邊護軍都尉和輕車都尉也不在少數。”
雖然語氣裏充滿了嫉妒,但是周彬還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
不要說盧建平回大陸之前的職位就周彬之上,就是回到大陸之後的成果也遠遠比尚未打開江西、湖廣局面的周彬豐厚的多,更何況天地會的資金來源還有相當一部分是來自東盛商號的資助,因此周彬也只能把嫉妒心化作了前進的動力。
“你,還有你們,都聽好了,主上日後一定會趕走達虜廓清中華的,不趁現在獲得一個爵位一處封地的話,將來可沒有後悔藥可買,爲了你們自己,爲了你們的子孫,決不能讓北面的傢伙們小瞧了。”
周彬的這一番話說的天地會的衆人又是羨慕又是激動,是的,這是一個大時代,若是想脫穎而出、封妻廕子的話,也只有趁着現在播一把了。
於是當下就有人表態:“請堂主放心,今年我等一定會爲東海輸入不下萬人,總之決不能輸給了北面的傢伙們。”
周彬這邊衆志成城,而在九州的一隅,關於一萬田家族的命運的討論正在進行着。
“元寇方面的條件一共有四條。”出使東海的宗休和尚向家中殘留的兩位長老以及幼主的監護人妙秀夫人報告着。“第一,一萬田家必須歸化,改漢姓、穿漢服,習漢家文字,說漢家語言。”
衆人的眉頭已經一皺。
“第二,一萬田家的領地必須交出,根據一萬田家領地的大小,元寇將授予合適的爵位並在肥前或是豐前重新授予封地。”離開祖輩的土地,這又是一個不能接受的要求。“第三,一萬田家的領民全部交予元寇處置,地侍、地頭以及普通武者家族允以成爲一萬田家的封臣享受元寇所謂的庶民待遇,一萬田家可以從自己的領地中分授知行給他們。”
庶民?又是一個不知所謂的名詞。
“第四,一萬田家必須接受元寇的律法,各家武者也不得再保有武器。”
“這四條根本不可能接受。”入道芳心別看年紀大了,但是脾氣還是那麼的火爆。“皈依漢化,是要斷了一萬田家的根,改易領地更是要割斷一萬田家與玖珠郡的聯繫,交出了領民,難道耕種全部要我們自己來嘛,尊奉元寇律法不再保有武器,這是要讓一萬田家成爲元寇案板上束手待斃的鮎魚。我絕不同意讓一萬田家如此蒙羞的條件。”
“若不是田北家的牽制,加治尾家的軍勢就要開進玖珠郡了。”斷手斷腳的近安還沒有說話,妙秀夫人幽幽的聲音如同一盆冷水一樣淋了過來。“還是聽聽宗休師傅的意見吧,是他實際跟元寇談的,想來一定知道元寇爲什麼會如此的苛刻。”
“夫人剛纔說的極有道理,一萬田家不毀在元寇手裏也要毀在大友家和田北家的手裏了,”近安眉頭半閉半合,顯然也在盤算着什麼。“這個時候,還是先聽聽宗休怎麼說吧。”
“宗休其實沒有深入元寇的控制區。”
入道芳心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不滿,看到幾個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宗休不慌不忙的說着。
宗休閉上眼,彷彿還在回味那令人不堪回首的一幕,然而他卻沒有意識到,自己渲染的是東海軍的殘暴,卻被誤認爲一萬田家不祥的前景。
“那一天,那個元軍治部官非常的高興,我拐彎抹角的打聽了一下,才知道,元寇一艘商船在堺港交易時被當地目代襲擊,爲此元寇發大軍五萬攻掠防長,虜獲無算,現在防長也是一片焦土了。”
“這是個好消息,元寇北犯防長一定會遭來幕府報復。”入道芳心有些幸災樂禍的說着。“如此,元寇勢必被北面的幕府軍所牽制,一萬田家和大友家也許就此化險爲夷了呢。”
“化險爲夷,”近安嗤之以鼻。“幕府軍正跟南朝方面打得厲害,我看就算防長的老巢被端了,也未必敢不顧南朝而南下攻擊九州。而且就算幕府軍牽制了元寇,也不過是給了大友家和田北家火併的機會,一萬田家到最後還將落入兩者中最強一方的手中。”
入道芳心衝着近安怒目圓睜,正準備爭辯着,就聽妙秀夫人柔美的聲音阻止着:“兩位大人還是先不要爭了,且聽宗休師傅繼續說下去。”
宗休衝着妙秀夫人點點頭,這次啊繼續道:“我也曾試探的問那位元寇的治部官擔不擔心幕府的報復,對方卻一邊哈哈大笑一邊不齒的說到,一萬五千幕府軍曾經在椹野川和一萬元寇對峙,結果怎麼樣,金澤家就目送元寇將防長各地劫掠一空後才亦步亦趨的收復了防長的失地。
爲此元寇的治部官興致勃勃的說道,若是幕府來襲纔好呢,又可以多了數萬倭奴了。”
倭奴這個詞一聽到耳裏,幾個人的臉色頓變,剛纔東海軍要求的將領民都交由他們處置,該不是也統統貶爲奴隸吧,由這些領民引申到自己,若是不答應東海軍的要求,將來等着自己的,大抵也是同樣的結局。
“這是訛詐。”入道芳心很快明白過來,這根本不是宗休打探的結果,而是東海軍方面蓄意的告誡,再加上之前的四個條件,他分明感到了一陣陣的殺氣撲面而來。“元寇倒是好算計,如果這樣就能恐嚇住一萬田家的勇士的話,元寇也想得太容易了一點。”
“沒錯,是訛詐,但是一萬田家的勇士在哪裏?”
近安的身子顫抖,他是勇士,然而爲了這個勇士的頭銜,他又得到了什麼呢?
是幾年來生不如死的苟且活着!
所以,近安絕不想自己的子孫也像現在的自己一樣,因此他已經決意勸說妙秀夫人接受東海軍的條件,反正他是正宗的一萬田家的一門,也是正宗的武者,哪怕自耕自食,也不會淪落到成爲奴隸的一天,反倒是不接受東海軍的條件,說不定哪一天,他的兒子就要成爲對方的奴隸,女兒將被對方蹂躪。
“不要說元寇了,就是現在面對同族,也沒有了自保的能力。”
“還是聽我繼續說下去吧。”宗休果斷的阻止了一場小規模的內戰。“其實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第一條其實無關緊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