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憑藉着濟州城小,又妄想分散在耽羅各地的元軍能夠回援,城中的達魯花赤和牧馬司的官員依舊準備負隅頑抗着。
然而他們料錯了,張煌此番乃是牛刀殺雞,隨着源源不斷的東海軍將濟州包圍起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人一過萬,無邊無際,紅色的戰襖幾乎是熊熊的烈火欲將整個濟州城焚燒殆盡。
完成了對耽羅港的控制和對濟州城的包圍之後,東海軍並沒有停下腳步,主帥趙彬隨即下令分兵對全島進行清剿。
耽羅雖然號稱幅員四百餘里,然而面對有着驃騎軍助陣的東海步軍而來搜索起來還是很容易的。
期間經過幾次隊以下規模的廝殺,除了一部分牧人知機伏地請降,剩下的元軍不是被斬殺殆盡,就是倉皇的逃入奧陵山中,於是在極短的時間內濟州城已經徹底孤立無援了。
“一羣海匪。”
儘管眼見的對方旗號整齊,兵甲肅然,絕非一幫烏合之衆,但是圍城的東海軍兩天來一不打造攻城器械,二沒有壘土攻城的跡象,以至於一時因爲東海的兵力而膽戰心驚的元軍上下又一次轉換了心情。
“想用圍城就拿下濟州,簡直是做夢。”
耽羅作爲控制高麗窺視日本的橋頭堡,元廷在濟州向來屯有大批的軍糧,就算現在濟州城中這些人敞開了喫,也足夠堅持兩年,想來到那個時候,元廷早就派兵而來了。
“諸位大人,就讓這些海匪在濟州城下喫些教訓,”達魯花赤似乎忘記了之前騎軍野戰的失利。“領教一下咱們大元鐵騎的威力。”
“請大人放心,我等一定不負聖上所託,死守濟州城。”一衆徘徊在城門樓上的青袍、緋袍的蒙元漢官、色目官齊齊做出一副氣壯山河的樣子,場面甚爲滑稽可笑。
“那是什麼?”
突然一個目光遊移的漢官指着城下出現在弓箭射程之外的幾具古怪的物件喊了出來,這些用四匹馬拖曳的古怪物件就停在守軍弓箭射程之外,看着東海軍正在忙碌的圍着這些物件的努力,所有人心頭涌上了不安的感覺。
“看上去不似大砲,也不像八牛弩?”
當下有人迴應着,這些似曾相識的管子到底是什麼東西呢?
突然,剛剛回應的人大叫起來:“這是銅火銃。”
“銅火銃?”達魯花赤想了想,裂開嘴一笑。“黔驢技窮而已。”
元軍早在第一次徵東的時候就用過類似的武器,然而這種火藥武器的射程不過二、三十步,威力也除了能驚嚇戰馬以外並無他用,因此儘管東海軍使用的銅炮的身管明顯比元軍的銅火銃要長了太多,但他還是一副無知者無畏的樣子。
“不過是一二炮竹罷了,衆位勿驚!”
“轟!”
一聲雷鳴般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唬得城樓中、城牆上的元軍官兵一陣心驚肉跳,不過噴吐着火光和硝煙的東海軍火炮發射的彈丸卻重重的砸在了城牆前的泥地上,四濺的泥土污染了並不乾淨的城牆根,至於造成的損失嗎,僅此而已。
“哈哈,哈哈。”
達魯花赤放聲大笑着,隨着他的誇張的笑聲,覺得自己剛纔過於大驚小怪的元軍上下也發出了鬨堂大笑,他們嘲笑着東海軍看似恐怖的武器不過是銀樣蠟槍頭,中看不中用。
可是東海軍不爲所動,又是一聲巨大的轟鳴,一枚十斤重的鉛彈高高的躍起,狠狠的砸在了女牆上,激起的碎石橫掃一片,打得那些故意在東海軍面前挺直了腰桿的元軍一片鬼哭狼嚎。
濟州城上的元軍官兵和被驅趕上來的耽羅當地貴族們大驚失色,然而對面卻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隱隱的人聲傳來,不一會,一字排開的十幾門銅火炮次第開火,瞬間演繹出這個時代少見的強音。
元軍終於明白兩天前從港口方向傳來的聲音到底是代表着什麼了,然而一切都晚了,躍上城頭的鉛彈橫衝直撞着收割着排列整齊的元軍的生命,偶爾有個把幸運者僥倖未死,卻因爲手足折斷而痛哭流涕着。
城門樓是東海軍集中炮擊的目標,面無人色的蒙胡官吏們還來不及逃竄,在充分爆炸後引起的巨大的能量的推動下破空而來的幾枚鉛彈狠狠的砸在了城門樓上,瞬間摧毀了半座建築並順便引起了一場火災。
餘勢未盡的鉛彈繼續肆孽着,其中一枚在不到半息的時間內粉碎了某人的頭顱,並將達魯花赤的身子打成了半截。
在有如無頭蒼蠅一般四處奔逃躲避的蒙胡官兵眼中,恐怖的炮擊彷彿持續了數天之久,哪怕對面的炮聲已經停止下來,但耳中嗡嗡的他們也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的意志。
“蒙胡擄掠中原、江南果然奢富。”
戰報很快就傳到了張煌的手上,看着超過二萬頭戰馬和一萬石軍糧的收穫,張煌滿意的點點頭,然而對於東海軍初戰時的倉惶他也沒有視而不見。
“唐卿、郭卿,元軍固然是新兵爲主,但我軍也不是百戰精銳,以這樣的戰力,卿等還想以少勝多跟蒙胡在陸上一決雌雄嗎?
”唐崢和郭天兩人的麪皮發脹,顯然這個耽羅陸上的戰鬥是一盆冷水澆到了他們頭上,徹底熄滅了兩人和水軍爭奪對元戰爭主導權的希望。
“知恥者後勇,望兩位卿家好好練兵,雖然對蒙胡之戰你們不能挑起大梁,但是日後進軍日本,馬步軍可是還要披堅執銳的,要是到時候再出現類似的情況······”
“請主上放心,臣等一定加緊對馬步軍的操訓,斷不會重蹈覆轍。”
“不單單要操訓。”
張煌衝着信誓旦旦的唐崢擺擺手。
“操訓的再好,不經過實戰還是無用,雖說接下來馬步軍少有見血的機會,但是各軍之間、馬步軍之間要進行冬操合練,卿和趙卿輪流帶各軍對陣,至少要讓官兵們上了戰場心不慌!”
“立刻給耽羅下令,”屏退了唯唯諾諾的唐崢和郭天,張煌想了想命令到。“立刻將所有降軍和物資送回東海,凡是頑抗者一律編爲奴隸,可惜啊,耽羅這個馬場雖好,但是暫時還是隻能作爲誘餌啊。”
耽羅之戰於是就此落幕了,然而這卻是東海軍對蒙胡開戰的第一幕。
從佔據耽羅這一天開始,東海集中了八個水軍的力量輪番出擊,在北起遼東、高麗南至江浙、福建的沿海航路上攪得天翻地覆。
從松江、泉州運往腹裏、大都的海漕全部中斷,漕糧、漕船無一倖免,甚至東海軍還幾度抄掠沿海鄉村、城鎮,火燒龍江等地船場,擄走大量人口,甚至其兵鋒突入長江攔截江上貨船,一時間江南各地風聲鶴唳,大元朝廷處在了極度的震驚後的失聲之中。
只是,東海的肆無忌憚卻激發了忽必烈的強烈反彈,他不顧羣臣的勸阻堅持發動第三次徵東戰役,海漕受阻,他就下令疏通運河,向北輸送漕糧,同時組建海道防禦萬戶府防止東海自海上入寇,重建各地船場,並頒旨天下再次確認明年四月將行東征······
就在東海成功的從蒙元手中有搶得了寶貴的時間的同時,日本的變亂卻以一種人力不能挽回的形勢突然爆發了。
由於御內人和北條親族的反覆進言,執權北條貞時迫於壓力,默許了御內人對安達氏動手。
於是當終於壓制了上野新田氏叛亂的安達盛泰得意返回鎌倉,準備接受向來只授予北條氏宗親的陸奧守頭銜的時候,一場蓄意的襲擊發生了。
經過激烈的戰鬥,以半個鎌倉捲入戰鬥遭到破壞爲代價,安達一族被御內人的力量斬殺殆盡。
同爲有力御家人的安達氏同族大曾彌宗長、越中守護佐原賴連、引付衆二階堂行景、大江泰廣、盛廣等人也受到牽連而被蓄謀已久的御內人連根拔除。
就連身爲北條一門的金澤顯時因爲和泰盛有緣戚關係也被流放下總,安達的舊戚宇都宮景綱,長井實秀等人也都統統被排擠出鎌倉政權。
正當南朝歡呼鎌倉城內的變亂將徹底動搖幕府的統治的時候,年輕的執權北條貞時顯示了極高的政治手腕,他一方面同意平賴綱將安達氏等族的領地分授給對南朝作戰有功的將士的意見,一方面又授意北條親族在評定衆會議上通過《近畿神領興行恢復令》、《近畿名主安堵令》、《所領無償回復令》、《田文調進令》等一系列的律令。
不但緩和了廣大驚疑萬分的中小御家人的反對,擴大了幕府的統治根基,並且得到了近畿、西國的中間力量的歡迎。
此外,北條貞時還略施小計,將軍權賦予剛剛在內鬥中獲勝的御內人,不但將一部分御內人調出了鎌倉,更分化了長崎賴綱的聯盟,從而爲日後親政掌握了幕府實權奠定了基礎。
面對這種情況,南朝不得不接受大內氏的條件以五國太守爲餌誘使大內氏離反,而基本願望得到滿足的大內氏也顧不得東海可能的干涉,豎起了反旗,金澤、名越等幕府在西國的最後力量不敵慘敗,被迫退守長門,至此日本的形勢又是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