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枝溯在午飯後思考了一會兒,依然沒有去尋找那所謂的“戒指”。
他不知道那個戒指是用來幹什麼的、又要送給誰。他甚至還不知道那個死在他面前的陌生人是誰,又叫什麼名字。
需要查的東西很多,而他現在並沒有可以用的人和渠道。
也許他可以等一等,等到江下幹部對極惡組的調查再進一步,而他也就知道了今天被極惡組幹掉的人又屬於什麼組織。
……猜猜大概也能猜中一些。
這麼重要的東西,又是一枚戒指。那這戒指大概率是要送給誰的。
女朋友、對象之類的。感情估計也很好吧。
麻煩事兒。
時枝溯嘆了口氣,將乾燥柔軟的毛巾蓋在臉上。
毛巾剛從陽臺上拿進來,洗得乾乾淨淨之後又曬了兩天,此時這軟面奶白的毛巾上滿是太陽的溫熱溫度,和舒適清淡的香氣。
時枝溯說不上來這是什麼味道,這是附近早餐店的那位老闆娘給他推薦的洗衣皁的味道。
有點清甜。
他臉上蓋着毛巾,連下午熱烈的陽光都被毛巾遮掩去了一大半。時枝溯半睜着眼,也只能看得到朦朧的暖色光。
困了。
“……”
“……喂。”
手機鈴聲響起的第一秒,時枝溯按通了接通鍵。
他的眼睛已經快要合上了,此時又不得不擡起手臂去聽電話裏的人在說什麼。
“你好,哪位。”
“時枝先生,首領請您立馬到總部辦公室裏來。”
“……好的。”時枝溯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我馬上就到。”
對面應了一聲,時枝溯就掛掉了電話,手機屏幕瞬間被暗熄,他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笑死,他反應大得很——他翻了個身爬起來,將那代表了舒適夢鄉的毛巾扔在另一側的沙發上,深呼吸一下兩下三下。
好。
要去工作了。
……
港口黑手黨。
一個完美詮釋了社畜一詞的工作地點,具體表現爲二十四小時待機,隨叫隨到的同時還有生命危險。
時枝溯現在即將踏入這個職業(雖然現在和沒踏入也沒有什麼區別),而他的未來老闆現在就在這個房間裏——一個躺在牀上,一個站在牀邊。
躺在牀上的自然是病入膏肓的老首領,站在牀邊的意圖篡位的森醫生。
後者在給前者治病,二人旁邊是時枝溯這個名爲監督實則在走神的第三者。
哈!
好一齣大戲!
“……是的,首領,您的身體已經暫時穩定了,但請您注意一些,不要動怒。”
森鷗外似乎已經做完了檢查,此刻略略後退一步表達敬意,低眉俯首地說着這個結論。
這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醫生,已經給首領用了藥物。白色的塑膠軟管從頭頂一邊垂下,盡頭的細針則是刺入老人的手背裏。
冰冷的藥水,順着這軟管匯入血液。
首領沒有說什麼話,他好像沒有什麼力氣了。
最近首領總是這樣反反覆覆地生病,手上已經有了許多個針孔。倒是在他粗糙的皮膚上,青紫的針孔淤青並不明顯。
時枝溯已經微妙的習慣了。
“時枝!”
時枝溯走着神,那老人卻忽然叫了他的名字,嘶啞的聲音不難讓人聽出來,這老人爲了這幾個發音用了多大的力氣。
“我在,首領。”
時枝溯上前一步,裝作恭敬地回答道。
“……你不要忘了!!別忘了我所說的事!”
這位老首領——他似乎竭盡全力,上半身從牀上探起,擡起那隻沒有扎針的手,抓住了時枝溯的小臂。
老人的身體已經非常衰敗了,手臂乾瘦得像個包皮骷髏,皮膚也十分粗糙,像一把樹皮一樣。掌心部位沒有那麼幹裂,卻也因爲有很多老繭,依舊磨地人生疼。
時枝溯已經用了很多次“魔鬼”來形容這個老人,但看着這老人現在的樣子,也許沒人不會同意這個形容詞吧。
強烈的求生欲和控制慾,讓他爆發了難以想象的力氣,死死地攥緊了時枝溯的手臂。那雙眼睛瞪得格外的大,像只突兀的電燈泡,那些紅血絲就是燈絲了吧。
混濁的眼睛裏,似乎也真的迸發出了希望的光芒,他無比確信——時枝溯能讓他活下去,並且不得不讓他活下去。
在旁邊不着痕跡地觀察着這一切的森鷗外,感到了些許意外。
……時枝溯把自己的特殊說出去了?還給了首領什麼把柄?
不……不應該啊。
時枝溯怎麼可能把真相說出來呢?他那樣的人……
他那樣的人……
“……”
種種思緒被壓到深處,森鷗外就當自己是個瞎子聾子啞巴,安靜在一邊待着降低存在感。
而面對着這樣的老首領,時枝溯只是平淡的點頭,說:“我當然不會忘的,首領。”
“畢竟,您是知道的,那件事……”
這句話沒有說完,但老首領明白他的意思。
老人安心了。
他重新躺了回去。
這個忽然爆發的質問似乎就這麼過去了。室內安靜了好一會兒,老人才緩過氣兒,不緊不慢地好像剛纔失態的不是他。
老人問道:“時枝,上午去送了江下,怎麼樣?”
這話沒頭沒尾的,但在場兩個人都明白,首領是在詢問他江下有沒有什麼二心,或者,有沒有什麼不該有的野望。
“江下幹部很負責。”
時枝溯說道,“不過他的工作上似乎還有些麻煩,今天下午又出門去解決工作了。”
老首領眼眸微動:“哦?”
“是……什麼工作?”老首領扯動嘴角,露出個僵硬的笑容來。
懂的都懂,時枝溯不該去接觸幹部的工作內容,而幹部的工作內容首領也都會知道。
在場的,除了時枝溯,都是懂王。
只有時枝溯,平淡而敷衍的回答了表面解釋:“……啊,好像是有個小組織,還有什麼計劃之類的。我不清楚啦。”
“……”
“……”
懂的都懂……反正,懂的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