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攜刀照雪 >第64章 初入襄陽
    船行了半日,到了一個不知名的渡口,李放移船靠岸,將沈嬛嬛扔下,又採買了些物資,兩人繼續乘船東行。

    一路向東,江面亦是越來越寬闊。卓小星自幼生長西北,從未見過如此湯湯大河,一開始興奮不已,但習以爲常之後,每日倒有大半時候在船艙中練功。李放也不打擾她,只是到飯點才小叩門扉喚她出來。

    雖然船上多有不便,每日喫食無非江邊野蒿、水中魚蝦,然而尋常小菜經李放妙手,總是滋味十足,卓小星每日飯量都是蹭蹭往上長。

    二人出奉節,過三峽,十日之後終於抵達江陵城。

    江陵是長江邊上的一座大城,是屬於李放所掌管的西府所轄重地。離竟陵約有半日路程,自李放封竟陵王,掌管西府兵事以來,西府的防線已向北推進數百里,竟陵王府亦設在與北梁防線更近的襄陽城。二人在江陵休息一晚,換馬又經一日奔馳,才終於在天黑之前到達襄陽城外。

    此時天色已黑,城門口卻停着一輛朱漆青幔的馬車。

    眼見雙騎在城門口停下,馬車簾幔之中伸出一雙纖纖素手,一名年約二十來歲的女子在侍兒的攙扶下走下車來。

    女子臻首蛾眉,低聲道:“紅酥恭賀王爺平安歸來。”說完她擡起頭,向兩人瞧來。只見她臉上不施脂粉,眉目如畫,翦水雙瞳仿若勾魂動魄一般讓人移不開目光。她穿着一襲胭脂色的斗篷,頭綰飛仙髻,襯着她雪色的肌膚,更顯得氣質清麗如仙。

    卓小星雖然知道自己長得也算不錯,可是在如此美女面前也不禁自慚形穢,望向李放,問道:“這位姐姐是……”

    李放似是一愣,露出些許尷尬爲難之色,輕咳一聲,道:“這位……這位是我……”一向談笑自若的李放竟是吞吞吐吐,似乎不知如何作答。

    卓小星正自狐疑,那女子上前一步,挽住卓小星的手腕,笑着作答道:“妾名紅酥,是竟陵王府上的如夫人……”

    如夫人?也就是小妾?

    卓小星眨眨眼,心道你堂堂竟陵王,娶了如夫人也不是什麼難以啓齒之事,何況是紅酥如此出衆的美人。忍不住瞟了李放一眼,卻發現他的臉色竟然罕見的青一陣白一陣,很是詭異,不由一愕。

    李放淡聲道:“我久在軍旅,府中內務多有賴紅酥操持,今日天色已晚,就由她給卓姑娘安排起居之事,我另有要事,明日再拜訪卓姑娘。”說完他竟將卓小星與紅酥一併拋下,徑自騎馬入城而去。

    紅酥抿脣一笑,拉着一頭霧水的卓小星上了馬車:“卓姑娘,請隨我來。”

    車輪碌碌,駛入襄陽城。此處自南北分峙之後,一直處在戰爭的最前線。卓小星透過車幔,遙望窗外景緻。雖是天色已晚,仍然可見有商賈行人趕着驢馬入城。城中燈火掩映,人聲鼎沸,一片繁華景象,竟似絲毫不受戰火影響。

    這位紅酥夫人頗爲健談,亦很是親切,很快便讓卓小星放下了初時的侷促。此時見卓小星臉上迷惑的神色,笑道:“襄陽城並無宵禁之說,南北商人不管任何時候,都可入城。你別看我們襄陽是一座小城,但交通便利,水運陸運都很是發達,若論繁華熱鬧,可不比金陵稷都那些大城差呢。”

    卓小星疑惑道:“可是此處隨時可能打仗,又怎會有商人願意來這種戰亂之地呢?”從前涼州也是通往西域的交通要道,來往的駝隊絡繹不絕,可是戰事一起,便滿目蕭條。

    紅酥道:“竟陵王頒下政令,西府軍保障來往商賈的商路安全,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名義劫掠商人財貨,若有財貨被劫掠的情況,還可向西府軍尋求幫助。這條政令不但對南周商人有效,對來自北梁的商人亦同樣有效。如今,南北戰亂頻仍,各處商路斷絕,外加盜匪四起,唯有竟陵王爲他們保障襄陽一帶商路安全,所以各方商賈紛至沓來,才造就如今襄陽城的繁華景象。”

    “可是,如此一來,西府軍除了要防範北梁,還要保障商路暢通,對付那些土匪強盜的,一心二用,豈不分心?”

    紅酥噗嗤一笑:“自王爺掌管西府以來,北梁節節敗退,又有誰敢在西府的地頭上生事。況且,戰亂之時,劫掠商賈的又有多少是真的匪盜,不過是兵油子趁機揩油水罷了。王爺治軍嚴明,若有劫掠商民之事,絕不輕放……”卓小星暗自點頭,她在星沙鎮時,也時常聽聞往來商隊被涼州城護軍僞裝的盜匪劫掠之事,即使報案至涼州府,官官相護,什麼也查不出來,只能自認倒黴罷了。

    兩人正說着,忽然馬車猛地一停。

    紅酥掀開簾子問道:“怎麼了?”

    車伕答道:“夫人,前方似乎有商隊因車馬衝撞起了爭執,堵塞了道路,暫時走不了。”

    卓小星將頭探出窗外,果然見兩隊人馬堵塞在道路中間。

    一瘦長的漢子道:“陳掌櫃,你故意縱馬,衝撞了我的車馬,毀壞我的貨物,真是欺人太甚,若不賠償我的損失,你今日休想離開。”

    他對面的一名白胖的漢子道:“哼,白掌櫃,明明是你的馬車擋住道路。說起損失,你不過是污損了一包鹽而已,我這一車的美酒可是損毀了不少,就算要賠償,也該是由你賠償我的損失。”

    瘦高漢子道:“這路也不是你開的,憑什麼你走得我就走不得。”

    白胖漢子道:“憑什麼,就憑我是南周之人,你是北梁走狗。竟陵王殿下是我南周的王爺,而襄陽是我們南周的領地,你一介北梁人還想在我南周的土地上做生意,掙我們南周的錢。哼,給我滾回北梁去——”

    圍觀的人也愈來越多,有的道:“這個白掌櫃最近賣的鹽貨可是越來越貴了,以前一斗食鹽不過百文,自從承聖之亂以來,就漲到一百五十文,現在竟然漲到二百文,這些北梁鹽運販子真不是東西。”

    有的道:“對啊,襄陽去年遭遇旱災,雖然竟陵王下令免去一半賦稅,可是誰人家中不是生計艱難,這些黑心商人還趁機哄擡物價……”

    “……”

    “……”

    衆人七嘴八舌,竟是紛紛控訴這北梁鹽商的不是,那白掌櫃臉色越來越難看。那陳掌櫃趁機道:“各位父老鄉親,如今大家買不起食鹽,都是因爲這些北梁商人趁着戰亂鬨擡物價,咱們辛辛苦苦地裏刨了一年,掙得幾個錢都被些黑心商人賺去了……如今,這些北梁人賺我們的錢還不算,還騎到我們南周人的頭上,大家說應該怎麼辦?”

    旁邊人聽了,羣情激憤,人羣中有人高喊:“北梁走狗,滾出襄陽!北梁走狗,滾出襄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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