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橫劍在手,染血的手輕輕拂向劍鋒,她閉上雙眼,似是悲憫,又似是噫嘆:“殺生之罪,就由我李空花一力承擔——”
計無咎此時終於反應過來她想做什麼,氣急敗壞道:“你竟想將在場衆人盡數殺光,簡直是瘋了——”
他伸手欲搶奪李空花手中的龍淵劍,已然晚了一步。李空花掌中鮮血滴落在白刃之上,劍身急劇顫動起來,而李空花的一隻瞳仁立時變爲赤色。
可就在此時,一道比閃電更快的刀光掠過,挑起李空花手中的劍刃。龍淵劍從李空花手中脫手而出,緊接着被一柄軟劍裹纏甩出,斜飛向一旁,直插入山體之中。
緊接着刀劍合璧,竟是一齊攻向計無咎。
變故來得如此之快,所有人都目不暇接。
李空花驟然失劍,眸色已恢復一片清明,望向卓小星與李放,惱恨道:“你們……爲什麼不能體會我的苦心,保全有用之身,卻非要自尋死路?”
而兩人正在與計無咎交戰,自然是聽不到她說話,她不由地望向站在一旁的了塵禪師。這位受人之託,卻沒有忠人之事的禪師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卓施主有兩句話讓老衲轉告李閣主。她說,如果在場這麼多人都死了,唯有她偷生,有違鳴沙寨之箴言,她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而計無咎出自鳴沙寨,她身爲寨主,無論如何也要爲此事負責到底——”
“如果她死在計無咎之手,李閣主想幹什麼她無法阻攔。可是隻要她活着,便無法坐視衆人死在她面前。”
李空花呆住了,長嘆道:“癡子,與她爹一樣是個癡子——”看着那邊翻飛的身影,她又嘆道:“偏還有更癡的人陪她一道……”
不知不覺中,她的眼眶竟然溼潤了。
了塵禪師道:“李閣主,依老衲觀之,事情也未到絕望之時。江湖代有人才出,我們無法解決的難題,他們未必無法解決。他們兩個如今尚未進入乘化境,也許只是功法有未及之處。單就功力而言,已不在老衲之下——”了塵禪師合什道:“方纔老衲本想遵照與李閣主的約定,帶他們兩人離開,卻並未攔住——”
這時,看着場中戰況,李空花眼中亦是一亮,嘆道:“這生殺功法確實頗有獨到之處,兩人雖然不佔上風,可是計無咎想要在短時間之內擊敗他們兩人,只怕也不易。”
祭壇之上。
卓小星與李放合戰計無咎。
計無咎早前與兩人均交過手,深諳兩人根基深淺,在兩人衝上來之時,心中頗不以爲然,本以爲可以輕易將兩人打發。他先前與了塵、李空花各戰一場,並未使出全力,眼下仍是遊刃有餘。
可是很快他就發現不對了。
卓小星的刀法走的是至剛至陽的路子,刀勢重、疾、狂、烈,而李放的劍法行的是至巧至柔的路子,輕、緩、冷、寂,可謂是毫不相干,偏生二者配合起來卻是親密無間。卓小星衝鋒在前,她的後方有李放交織細密的劍法爲他護持;而當他想先取李放之時,卓小星手中折月刀綿密的攻勢亦給他極大的壓力。兩人一攻一守,一剛一柔、一動一靜,幾乎是滴水不漏。
計無咎也看出這一點,似乎並沒有之前對戰速戰速決的想法,而是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見招拆招。數十招之後,卓小星與李放俱是熱氣蒸騰、汗流浹背,幾乎身體中的每一絲真氣,每一分潛能都已被徹底激發了出來,在計無咎強大的壓制之下,只能苟延殘喘而已。
祭壇下方,正在觀戰的了塵大師忽然道:“奇怪,以他們兩人如今的功力之強,已臻洞微境之極限,足以突破乘化境纔對,爲什麼兩人至今仍然是洞微境?”乘化境與其下諸境的最大差別在於可納天地靈氣爲已所用,所提升的不是一點半點。而計無咎通過煉血大法強行破境,修爲再高,也無法容納天地之力。
如果兩人能雙雙突破乘化境,以二對一,面對乘化巔峯的計無咎或有勝算。可是,現在……
了塵大師嘆息道:“只怕待兩人功力用盡,便是落敗之時。”
李空花皺眉道:“生殺之法,歷代單傳,這門功法威力極大,傳承有諸多限制,也許有着外人所不知的祕密,我雖然略懂一二,對其中奧祕也不能盡知。”
李空花暗中嘆息,楊桀早年殺師叛逃,丁靈兒早逝,傳承下來的生殺刀法並不完整。兩人全憑自己摸索,能在短時間到達今天的地步,已經是天資過人了。只可惜自己傷勢非輕,無力再戰,不能替二人分擔片刻。
“不好——”李空花忽地發出一聲驚呼。
戰到此刻,兩人真力幾乎耗盡,計無咎終於看到了一絲破綻,出手便是雷霆一擊。
他左手運掌,右手持刀,分別襲向兩人。鏖戰許久,卓小星已是強弩之末,幾乎再無能力發招轉圜,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計無咎手中長刀即將刺破自己的胸膛——
就在此時,她的眼前一道人影閃過,她感到一道巨力將她往後推。緊跟着,身後已經抵上了一道寬闊的後背。
再接着,就是“嗤——”的一聲,似是刀鋒破骨之聲。
在生死一瞬之刻,李放竟以身爲盾硬接一掌一刀,再借勢轉向她身後。他嘔出一口鮮血,腹部被刀鋒貫穿之處,亦流出汩汩鮮血。
卓小星聞到濃濃的血腥之味,忍不住回頭,急呼道:“李放,你怎麼樣?”
“還死不了……”李放沉悶的聲音傳來。
基於對他的瞭解,“死不了”的傷,一般都是很嚴重的傷勢。卓小星心下不由得更慌了,她正欲轉身去看,卻聽李放道:“別動,你吐納運氣就好了……”
卓小星依言運氣,隨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鏖戰許久,兩人的氣海中俱是空空如也,連一絲多餘的氣力的都沒有,而在兩人後背相接的一剎那,奇怪的事情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