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雲上柳梢頭 >第3章 教育
    這話一聽有理,可雲又微一想不對呀,人家錢亁是好言相勸半擡半哄,雲攸寧這是乾脆威逼連利誘都沒有,兩者有本質區別。無奈偌大的屋裏就他們兩個人,她不敢保證違抗雲攸寧的命令有什麼後果。

    心裏長嘆口氣,雲又微磨磨蹭蹭的移動到雲攸寧桌前,端起杯緩慢的湊到嘴跟前,直到嘴脣碰到溫熱的茶水也沒聽到雲攸寧一句“行了別喝了我就是嚇唬你”之類的話,相反,雲攸寧看着慢吞吞的雲又微皺起眉頭耐心耗盡:“需不需要我餵你喝?”

    雲攸寧不喜歡小孩,也沒有教育小孩的經驗,對於這個雲相硬要塞給他管理的小孩他更懶得研究方法,何況雲又微還是那種臉皮厚實屢教不改的慣犯。但以他對雲又微這麼多年管理的經驗來說,抄起真傢伙實操一番遠比告訴她這件事不能做有用的多。

    雲又微條件反射的一飲而盡,而後把杯子翻過來給雲攸寧表功:“我都喝了。”

    “嗯,等着吧。”雲攸寧淡淡應一聲,隨後事不關己的抄起桌邊一份文卷翻看不再搭理她。

    最近他思考正事之餘偶然尋思起現今她長大了,有些話是時候對她講了,但他最近一直忙於公務沒時間找她。雖然待會她樣子會更慫,不過今天時機不錯,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得了。

    就算他不滿雲相硬把她塞給他看管,好歹她也算是他妹妹,這麼對她,簡直沒有人性。雲又微想着翻了個白眼,看雲攸寧開始處理公務也不敢出聲,想到自己還沒有喫晚飯,她走到門口將撿起幾隻色澤鮮豔的水果,溜達到一旁的書架前拿了本前朝野史就地盤腿坐下。

    燭光搖曳中,房間又恢復安靜。

    雲攸寧纔看一會文卷就聽到雲又微啃水果的清脆聲。看着她縮成一小團坐那看書,雲攸寧按按太陽穴心裏涌起幾分柔情,思緒不覺飄回到第一次見她的時候。

    還記得那是一個天氣陰沉的初夏傍晚,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當時雲攸寧才入朝堂不久正在中廳向父親請教問題,突然有下人來報:相爺,五小姐到了。

    在府中長這麼大,他只知道雲府有四位千金,從不知道還有“五小姐”這麼一號人。看到雲竹點頭,他好奇的轉頭看向門口方向。

    毫無心理準備的,雲攸寧看見門口走進一個邋遢骯髒的小叫花子。隨着她的移動,華貴鮮豔的地毯上留下幾個小小的泥腳印與幾道拖拉的水跡。他無意識的皺眉,滿眼嫌棄的繼續打量她。

    頭髮混着油污蓬亂一團,雲攸寧第一眼甚至沒看見臉,只見是一個穿着髒兮兮且滿衣裳補丁的六、七歲女童。待她擡眼打量他們,他纔看清她的臉。不過看不看也沒什麼兩樣,因爲髒得根本看不清臉,倒是一雙眼睛靈活明亮。

    下人看她杵在那不動便讓她跪下,倒是她理直氣壯:是你們非要帶我過來的,我根本不認識他們,爲什麼要跪?下人愣了一下正要還口,被雲竹打發出去了。

    也就是在此時,雲竹突然告訴他:吏部尚書程大人是我的摯友,臨終前只拜託了我一件事,就是幫他照顧好這僅剩的一個女兒。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雲府五小姐,我會對外稱她是我從外室接回來的女兒。爲父公事繁忙,你日後負責教養她。

    忽聞此言,雲攸寧猶遇晴天霹靂。原本他就不喜歡小孩,何況眼前這麼一號髒鄙無禮顛覆他的認知的小叫花。

    從小到大他從未違抗過雲竹的任何命令,但這次他毫不猶豫的開口拒絕。誰知一向順着他的雲竹此時卻一反常態嚴肅異常:攸寧,爲父不是在和你商量,爲父是告知你。一會兒你就帶她下去,今後她若是出了任何問題,爲父拿你是問。

    彼時他鋒芒初露風華正茂,在應付朝中瑣事、過問些雲府大事之餘,正享受着一羣愛慕他的妙齡少女的如水溫柔。沒成想天降橫禍,突然冒出這麼個不省心又甩不掉的狗皮膏藥,三天一小事五天一要事的煩他,他簡直要崩潰了。可父命難違,忍無可忍,從頭再忍。

    起初他的教育方法簡單粗暴,直接讓人拿去幾大摞書讓她認字背書,請來琴棋書畫的老師給她一對一輔導,他不定期考查,沒達到他的標準就是一頓板子。

    如此一來,直接導致雲又微恐學情緒嚴重,厭他情緒更重,每每見了他就像老鼠見了貓——能躲多遠躲多遠,能伺機報復絕不手軟。

    那麼這段關係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緩和的呢,大概是那次她好心幫忙卻反被人誣陷關進刑部大牢,他去保她那次。

    說起來她也點背,剛被關進刑部就遇上了難得的刑訊逼供,當他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蜷縮在臭氣熏天的骯髒牢獄中鎮定自若跟沒事人似的,他正要驚歎她的定力時,她轉頭看到他,那目光不亞於餓了六天的人突然見到滿漢全席大餐時的兩眼放光,一蹦子跳起來直接隔着柵欄揪住他的衣服死不撒手,一聲聲“大哥”叫個不停,鼻涕眼淚蹭了他一身。

    也就是從那次起,雲又微見他的眼神逐漸友善敬重,三分怕七分敬,離的老遠就衝他點頭哈腰的打招呼。

    起初雲又微並沒有特殊的感覺,加上注意力都在書裏,正常得不得了,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喝過迷迭散這回事情。但隨着時間流逝,雲又微感覺睡意濃重提不起精神,伸手去撩額前碎髮的時候驚覺手臂竟有些無力,視力變得模糊,周邊書頁的油墨味道卻分外清晰。

    她閉眼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正常一點,卻發現自己連快速搖頭的力氣都沒有,反倒是一個不小心失去重心,整個身子不受控制的朝後仰摔下去。

    沒有想像中的痛,但一個金屬東西鉻了她的脖子。雲又微睜開眼睛,看見一個高大身影籠罩着她。

    雲攸寧正揹着手低頭看她:“兩個梨核一個蘋果核,雲又微,你還挺能喫。”

    “你什麼時候過來的?!”驚見雲攸寧使得雲又微清醒了一點。她費勁的將自己的頭從他的鞋上挪開,卻仍沒力氣爬起來。才認命的躺平,卻見雲攸寧蹲下身來拽住她腰間的絲帶,她不覺驚叫:“喂,你幹嘛?”

    “鬼叫什麼。”雲攸寧被他吵得眉頭一皺,“做事情欠考慮,不計後果的下場,往往就會導致你現在這種動彈不得、任人擺佈的結果。如果此時你面前人的不是我,而是錢亁,你想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另外提醒你一句,這種迷迭散只是市面上常見的一種,易溶於如水、茶、酒等各種液體,比它藥效迅速反應強烈的還有很多。”

    雲攸寧的語氣並不嚴厲,但云又微還是被他唬住了,心跳加速面色發白,耷拉着腦袋示意她知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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