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雲上柳梢頭 >第9章 第二日
    第二日。

    直到通風口處的陽光直照在雲又微臉上,她才從淺眠中醒過來。當她打着哈欠從刑罰廳出來,楚北濱和周舟已經等在門口了。

    雲又微打了個哈哈:“不好意思,睡過了。”

    心可真大。楚北濱汗顏:“今天什麼安排?”

    “剛起來頭有點懵,先遛遛彎好了。”

    雲又微說遛彎,就真的是在遛彎。

    沿途經過五太太夏慕的飛羽院、二太太冷氏的冷香院,還不忘和院中的丫鬟婆子聊幾句。其中有些義憤填膺,有些熱情惋惜,有些例行公事,還有一小部分見雲又微不復往日的熱情殷勤,只是問一句答一句彎着腰木着臉應付差事。雲又微見狀仍禮貌和氣也不動怒,心裏明白——這府中的人一向現實,唯利是圖,人走茶涼,不過如此。怕是她們如今還能恭敬站在這裏答話,很大程度還是看在楚北濱和周舟面上。

    更有甚者,一個外圍掃地的嬤嬤甚至只顧掃地,根本不理雲又微的問話,連一旁的周舟都看不下去了:“喂,五小姐同你說話呢,你好歹也吱上一聲!”

    見周舟說話,那嬤嬤才停下動作擡起頭:“什麼小姐,姑娘也真看得起她,明天過後就要被趕出府了,到時流落街頭還得管我叫奶奶呢,呸!”

    此語一出楚北濱都有些好奇了:“大少爺都未結案,你爲何如此篤定?”

    那嬤嬤冷哼一聲,趾高氣揚:“旁的老奴不知道,但太太看中的人可沒一個逃得了的!”

    太太,冷氏。怪不得。

    雲又微擡手擋住頭頂強烈的陽光,眼角的餘光掃過門口“內務府”的牌匾,朱脣微揚。方纔她還想鍾青峯怎麼會有膽子仿造雲攸寧的印章,現才知原是背後有人撐腰。如此說來,那用來栽贓陷害、未蓋府印的雲府進貨單,怕是鍾青峯怕暴露不敢蓋了。

    思及此,雲又微輕笑:“他日若本小姐僥倖得生,必來好好感謝嬤嬤一番。”

    出了內務府已至晌午,陽關很好,天朗氣清,花樹芬芳。

    可雲又微卻覺得有些冷,頭沉眼暈,只想睡覺。後花園的長廊中,她靠着柱子歇了會,又倚着欄杆坐了會,抱住自己逐漸陷入沉思。

    現下的情況還是比較複雜。

    首先“她”與凌碧閣往來的信件已經可以說清了。

    由於她前一陣子開了間字畫鋪子十分開心,連同十一、葭白一塊幫她在府中宣傳,知名度高了,這些仿造她字跡的人便以爲她的字本就是練後這樣,導致“她”的筆跡從一年前到現在一直都是一個樣。所幸,她平日閒來無事愛寫點小文,內容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每篇文章落款處都有當日日期。昨天,她便把她房中一年前至今的作品挑出有代表性的筆跡按日期排列起來,但凡雲攸寧看了就會明白她的意思。

    其次是雲府地形圖。

    之前她已經和周舟說明了章與印不匹配,由此得出的結論就是這地形圖必與內務主管鍾青峯有關。這圖大體看着完美無瑕,實則有稍許的尺寸偏差細節不符,騙不過真正懂行的人,但拿來應付外人足夠了。也就是說,鍾青峯拿到的其實是一張可以以假亂真的假地圖。她料想鍾青峯就是那個與凌碧閣私通交易、打入雲府的叛徒,但現在一切只是猜測,她沒有證據。

    至於冷氏,她應該只是想栽贓嫁禍給她而已,畢竟雲府若因此出現什麼問題,對她也沒有任何好處。

    只有兩點雲又微想不通——第一,鍾青峯的假地圖從何而來;第二,雲攸寧的府印究竟是怎麼跑到她這來的。

    雲攸寧如今在這府中的統治地位無可爭議,她想不出這府中有誰敢去偷他這麼重要的東西,即便是鍾青峯和冷氏。如果府印不是被動的到她房中,那麼只剩一種可能——是雲攸寧故意放在她房中的。

    但她始終不能,也不敢相信雲攸寧有意加害於她。

    雲攸寧。

    最近幾日,雲又微每每想到這個名字便免不了的嘆氣。

    回到刑罰廳大牢內好一會,雲又微腦袋昏沉的睜開眼,看見通風口透過的光線逐漸稀薄,耳邊除了外界偶爾傳來的歡快鳥鳴與風拂過樹葉的輕微聲響,寂靜一片。

    關鍵證據遲遲沒有着落,雲又微的心隨着通風口的光線越來越沉。

    終於在天色將黑時,楚北濱和周舟出現在她門口:“小姐,昨日的回信到了。”

    戊時二刻。

    玄武大道南,桂潼坊內。

    桂潼坊偏東臨皇城,茶館酒樓戲院青樓一應俱全,就連周邊的些許空地也有不少推車賣小喫的、擺攤的小商販買賣吆喝,整條街上燈火通明,人頭攢動,十分熱鬧。

    要擱平時,雲又微一定開心的買上幾種可口小喫而後滿大街撒歡,可現在她滿腦子只有四個字:恆享茶館。

    桂潼坊的這間恆享茶館門面不大,一樓裝修普通和其他茶館沒什麼兩樣,但二樓卻裝修考究。穿過整潔雅緻的甬道,有一女子在琴臺前撫琴,廳內沒有散座,每一個包間自成一體,牆壁皆用清脆草木兼以奇秀盆栽遮蔽,隔音且美觀。

    琴音悅耳,茶香混着花草味道,香氣嫋嫋。

    雲又微在小二的帶領下來到一間名爲“融合居”的包間前。敲門,裏面傳來一個溫和而幹練的男聲:“請進。”

    自雲又微昨天寄信出去楚北濱和周舟就開始好奇她給什麼人寫了信,趕上雲又微路上有心情開玩笑:去見我凌碧閣的情郎啊,搞得他倆一路上抱着一絲期待皮笑肉不笑面色古怪的很。

    但待此時見到此人,他倆卻不由自主的放正了臉色。

    推開門,能容納五、六個人的包間內只有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男子坐在正對門口的位置沏茶,樣貌普通然氣質儒雅深沉,溫潤中帶着一絲不明顯的凌厲令人不敢親近。此時見進來三人,他放下手中的茶具神色微動,禮貌性抱拳:“幸會。”

    “抱歉何公子,本該我一人來的,可現在事情特殊,這位是雲府侍衛副統領楚公子,這位是雲府情報堂周姑娘。二位,這是我朋友何遙何公子。”相互介紹完,雲又微向何遙苦笑直截了當,“何公子,大概你也看出來了,我這次找你是一趟苦差。”

    聞言,何遙打量楚北濱和周舟一眼倒是笑了:“我這一向都在做苦差,五小姐不妨說來聽聽。”

    “我想知道兩個問題。”雲又微擡手將剩下的兩個杯子斟滿推至楚北濱兩人面前,而後舉杯朝何遙相邀,“事先多說一句,何公子人貴事忙今日能得空賞光又微已十分感激,我是形勢所迫,但不想你因此爲難牽扯其中,所以你儘管酌考慮,若不好說只當我沒問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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