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房門被輕輕推開,兩個黑影悄悄進入吳明的房間,兩人站在門旁低聲嘀咕,其中一人走上前,伸手推了推吳明,牀上的吳明鼾聲依舊。
他壓低聲音喊道:“睡着了,快過來!”
兩個黑影站在吳明牀前,其中一個黑影將吳明從牀上拉下,兩人順勢將吳明的頭腳接住,隨後將吳明搬出了房間。
一陣冰涼感傳來,吳明睜開了眼,一把碩大的砍刀正抵着他的脖子。
吳明面無表情,其實他一直醒着,今晚發生的所有事情,他都瞭如指掌。
不過他不想管,也懶得管,他甚至還有些期待這些人能不能真的把他殺掉。
持刀的人與吳明眼神碰撞,隨即被嚇得顫抖,差點連刀都拿不穩。
“王大哥,你快看,這個傢伙醒了。”
正在搬鹽袋的王大哥轉過頭,有些驚訝,按他估計,吳明至少能睡到明天早上。
“怕個球,給老子按緊了。”
“不是,你看他的眼睛,好像一個死人!”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王大哥將最後一袋鹽丟在吳明身旁,隨後不屑地看向吳明的雙眼。
眼神碰撞後,王大哥愣住了,他已經殺過很多人,也看到過很多死人的眼睛,眼前這人的眼神當真如一個死人一般,沒有一點神采,甚至連眼珠也不動一下。
王大哥看到吳明的眼神後,心中泛起隱隱的危機感,腦中聯想到了一些恐怖的往事。
“快動手把他宰了,管不了這麼多了!”
那人的刀磨得很利,只一刀就切斷了吳明的脖子,鮮血噴涌而出,詭異的是,吳明本已身首異處,腦袋卻仍然平穩躺在身體前方,兩隻眼睛還在盯着他,如果不是那道猙獰的傷口,剛纔揮刀的人甚至都懷疑自己是不是砍錯地方了。
“啊!他不是人,他在看我!”慘叫聲響起,揮刀的人將刀丟在一旁,嚇到在地上,身體不住地後退。
王大哥也看到了這一幕,他衝上前去,一腳踢在吳明的頭顱上,頭顱像皮球一樣旋轉着飛在了房間的角落,王大哥隱約看到,頭顱的眼睛似乎也在看着他。
“別管了,不殺了他,我們就要餓死,你難道想出村子去找喫的嗎?”王大哥怒吼道。
聽到要出村子,原本害怕得坐在地上的人立刻站了起來,他寧願死也不願再踏出村子一步。他硬着頭皮,撿起了剛纔掉落的刀。
不一會,吳明就變成一堆肉塊,被王大哥醃在鹽堆裏了。
正當二人清理四處噴濺的血液時,一股奇特的臭味傳到了他們鼻子裏,那是一種他們從未聞過的氣味——腥臭中夾雜着陳舊的黴味。
突然,一陣陣嬰兒的哭聲響起,此起彼伏,霎時間充斥了整個房間。
“是鹽堆在哭。”剛纔肢解吳明時,他就已經很害怕了,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幾乎快要崩潰,下半身頓時沒了勁,整個人倒在地上,雙手緊緊捂住耳朵,尿液不受控制的浸溼了襠部。
王大哥也慌了,他的心臟劇烈跳動,出於以前的經驗,他沒有選擇輕舉妄動。
“別慌,別慌!冷靜一點!”
王大哥盤腿坐下,雙手交叉放在腿上,嘴裏念起了一段口訣。
“敕敕洋洋,日出東方,吾賜靈符,普掃不祥”
嬰兒的啼哭聲越來越尖銳,兩人緊閉雙眼,唯恐看到什麼詭異的場面。
吳明的頭顱已經從鹽堆裏出來了,事實上不是他離開了鹽堆,而是鹽堆躲開了他。
看着兩人滑稽的模樣,吳明卻有些讚歎,如果不是他身首異處,他真想給他們豎一個大拇指。
吳明的眼神隨即泛起一絲憐憫,他明白這樣的情緒毫無價值,但還是忍不住。
“你們這樣努力的活着,到頭來還是會死,而且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的兩人是這個荒無人煙的村子裏唯二的活人,他們肯定知道村子外的世界早已發生變故,不能出去,想要活命,就只能在村子裏尋找食物,家裏的食物喫完了就去喫家裏的豬和雞,豬和雞喫完了就去搶奪別人家的食物,全村的食物都喫完了就喫家裏的老人和小孩,最後就殺光全村的人,殺光所有來村子的外人。
早在住進這兩人家中時,吳明就聞到了空氣中那股淡淡的、揮之不去的血腥味,還看到了他們晾在客廳裏的小塊臘肉,雖然外表與尋常臘肉無異,但吳明還是一眼認出,那些是用人肉製成的。
吳明想扭動一下脖子,卻發現自己的脖子已經被砍掉了,只能動了動眼睛,他看到了頭顱下那些正在啼哭的“鹽”。
“來歷不明的鹽也能亂用嗎?還用來醃肉,還是說你們只是選擇性忽視了潛在的危險?又或者你們本來就已經瘋了?不過這本來就是死局,怎麼樣都無所謂了。”
哭聲越來越尖銳,甚至跳出了人類發聲的範圍,兩人的眼中滲出鮮血,劇烈的疼痛和恐懼衝擊着腦海,他們再也無法忍受,在地上打起了滾,吳明看到他們的眼球像吹氣球一樣膨脹起來,脹大到極限時,眼球傳出粘稠的撕裂聲,兩人的眼球像碎裂的荔枝一樣四散開來,隨後是鼻子、嘴脣、耳朵、胸部、手臂兩人的身體像盤炮一樣,不一會就爆了個乾淨。
兩人的身體內並沒有滲出一滴血液,而是噴出了滿天的鹽粒。
一切都歸於平靜,吳明平靜地看着這一切,他閉上眼,口中自言自語道:“一點生還的可能都沒有這個世界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的頭顱開始不受控制地移動,那些屬於他的肉塊也開始移動,它們聚在一起,拼接在一起,原本的斷面竟逐漸粘連,最後完好無損地還原了吳明的身體,吳明試着走了兩步,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媽的,身體倒是裝好了,血呢?沒血我和屍塊有什麼區別?”
彷彿是在迴應吳明的質問,空氣中傳來一陣女孩的嬉笑聲,接着,屋內的各處開始滲出血液:下水道、地板、抹布血珠一滴滴彙集在吳明身前,排着隊流進了吳明的身體內。
最後一滴血液流完,吳明也恢復了體力,他扭動脖子,又活動了一下四肢,這才找回了對身體的掌控感。
吳明伸手撿起一撮鹽粒,聞了聞,又舔了一口,發現和普通的鹽並無差別,不過他知道,這東西和他熟知的鹽是兩種東西,甚至來自兩個世界
“不過這東西也殺不死我,還那麼怕你,是不是說明你更厲害。”吳明對着空氣詢問道。
四周死一樣沉寂,沒有任何聲音迴應他的詢問。
吳明發出一聲悠長的嘆息,接着回到自己住的房間,從隨身攜帶的包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和一支筆,將七壩村的經歷全部記在了上面。
“有一環山,地形奇特,山頂有一村莊,名爲七壩村,村中僅存二人,以怪鹽醃人爲食,最終爆體而亡,體內沒有血液,只有鹽粒。”
寫完後,吳明不禁想到,從某種意義上,是他害死了這兩人,如果不是他的屍塊刺激了那些鹽粒,那兩人說不定就能多活幾日
“我在發什麼假慈悲?算了,你們要怪,就怪這個陌生的世界吧,別怪我。”吳明搖搖頭,將行李收拾好,離開了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