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他從迷霧來 >第23章 山野嫁衣3
    白老爹怔怔地看了時尋半晌,還想抓他手腕探他是否活人。

    時尋快速縮了手,脣邊挑起促狹笑弧:“白老爹,你想輕薄我不成?”

    他體溫太低,任誰摸到都可能起疑心。

    身處這樣的詭異村子裏,白老爹又見過他的怪狀,難保白老爹不會生出什麼懷疑。

    他不想因此多生波折。

    白老爹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可到底說了。

    “村裏的事……”

    隨着白老爹的敘述,時尋漸漸瞭解到近兩三年間,村子裏發生過什麼,又怎麼逐步變成今日模樣。

    此村名爲邢家村,白老爹是村中少見的外姓人。

    昨日的新郎是邢家村村長兼族長的小兒子邢三郎。

    邢三郎天資聰穎,早年間就被村長送到附近城鎮讀書。

    約三年前,邢三郎讀有所成,回家看望父母家人,竟帶回了一名絕色女子胡婧。

    據邢三郎說,他在回家路上,遇到這位投奔遠房親戚的孤苦女子,正好女子被山間獵民安置的捕獸陷阱傷着,邢三郎就帶她回家,讓她先在自己家中借宿養傷,等她傷愈,邢三郎再送她去尋訪親戚。

    胡婧的腿傷得頗爲厲害,養了一兩個月的傷走路還跛。

    在此期間,邢三郎對她情愫漸生。

    邢三郎在書院學業已畢,原就準備回家溫習一段時日功課,就去考取功名。胡婧在他讀書之時,時常替他準備茶水點心,伴他吟詩作文。

    村長夫婦見胡婧如此,又問清胡婧家世,得知胡婧確無其他親人,連所謂的遠房親戚都已兩輩人不曾怎麼往來,再耐不住兒子心悅胡婧,便做主替兩人成親。

    村中人都見胡婧溫柔體貼,嫁入村長家後,與兩位嫂子都相處和睦,更羨慕邢三郎覓得如此佳偶。

    然而婚後不久,忽有一位自稱風如子的道長來到,趁着胡婧到田地裏給家人送飯之際,對留在家中的村長媳婦和邢三郎說,胡婧真身乃狐妖,嫁給邢三郎,只怕有心害村長一家,乃至禍害整條村子。邢家村村民出自同族,若讓此等妖孽祭拜祖宗,就怕妖狐要搶奪邢家合族氣運,成就自身修爲。

    風如子說得煞有其事,還提出若不早日解決妖狐,邢家將上下不得安寧。

    邢三郎母子半信半疑,始終做不了決定留下風如子讓他對付胡婧。

    風如子並未勉強,只留下最近城鎮的客棧名,讓邢三郎等人改變主意後再去這兒找他,他將會在此等候七日。

    當夜村長媳婦就將這事和村長說了,村長雖對胡婧有疑心,但見邢三郎還決心要保胡婧,故沒立刻去找風如子。

    不過自風如子離開後,村中真發生了怪事。

    先是有村民莫名其妙得了病,又有村民到了夜間就失了魂似的在村中亂逛,再是村民們養的雞開始在夜裏離奇消失,地上殘留着滴落的雞血。

    白老爹擅長做紙人,還懂些民間偏方異法,以前村裏出現什麼事,往往都會來請白老爹,而只要白老爹出手,也沒哪些時候無法解決。

    這次的怪事持續了兩天,村長夫妻忍不住了,齊齊來找白老爹,將這事毫不保留地告知白老爹,又請白老爹幫忙。

    白老爹看不出胡婧是否爲狐妖,也無力幫助村民。

    如此再過一天,村長就命邢大郎和邢二郎去請風如子。

    風如子先讓邢三郎帶着胡婧離開家中,他悄悄進入邢三郎和胡婧的房間佈置符咒,又給房中茶水下了藥,而後藏進村長家中柴房,只等邢三郎與胡婧回來,引胡婧喝下能封禁妖力的藥,再讓胡婧走進符咒攻擊範圍。

    一切都如風如子佈局發展。

    胡婧喝過藥,虛弱無力,卻被邢三郎放到符咒攻擊範圍內,符咒引動天雷,將她打回原型,變回奄奄一息的白狐。

    風如子出來了,拿着畫滿硃砂符文的桃木劍,竟要邢三郎親手刺入白狐心臟。

    邢三郎掙扎過後還是照做。

    白狐氣絕,邢家原想將它拋屍荒野,但風如子說交給他處置,最後就由風如子帶了狐屍離開。

    自此,村中過了一年多平靜日子,邢三郎因親手殺死胡婧,心中極不好受,因此沒了去考功名的心思,只留在家裏繼續讀書。

    約半年前的一個深夜,怪事開始發生。

    村中忽然聽到迎親的樂聲。

    被吵醒的村民開門出去查探,都迷迷糊糊地加入了迎親的隊伍,一直走到村長家門前,跟着隊伍的其他東西一起叫門。

    彼時迎親隊伍還無法進入村長家中,還在夜深纔出來,鬧到雞啼散去。

    但迎親隊伍出現的時間越來越早,過了兩個多月,就變成剛一入黑,喜樂聲就能從山裏傳來,一直傳來村中。

    村民們起初還能控制住自己,聽到樂聲也不開門出去,就不會被樂聲控制。到後來,卻只要聽到樂聲,就會迷迷糊糊地加入迎親隊伍。

    那時候村民們還沒有自己堵住耳朵、自己捆住自己,一度有人禁不住樂音誘惑,一直循着樂音走到山裏,再加入迎親隊伍一起回來。

    又過了沒幾天,迎親隊伍就能進入村長家了,隊伍裏的其他東西給村長家張燈結綵,弄成辦喜事的樣子,逼着邢三郎和新娘拜堂成親。

    村長家剛開始還會在天亮後就將迎親隊伍中那些鬼怪紙人掛到自己家中的、充滿鬼氣的喜事用品取下,現在已基本不再掙扎,只弄掉少許自己最常待着的地方的物品。

    村民們想過逃離,卻根本逃不掉。

    他們出了村子後,兜兜轉轉,總還會再繞回村中。

    這半年間,唯一一個離開了村子卻沒再回來的人,就是白老爹的兒子。他拿了白老爹扎的紙人護身,還帶上了白家家傳靈玉。

    白老爹本意要他去找蜀山駐守在島上的修士求救,然而他一去就是這麼長時間沒下落,白老爹也不知他生死,更不知他能不能請來蜀山的人。

    聽罷白老爹所說,時尋臉色微沉。

    白老爹只當他爲也被困在這怪異村子憂心。

    他長嘆道:“年輕人,等會兒我給你扎幾個紙人,你帶着試試能不能走出去吧。你不是我們這村裏的人,那狐妖說不定不會爲難你。你看你昨晚過去了參加婚禮,不也比我們村裏人狀況好些?我們村的人可是要跟着走到村外山路,還要等自己醒來走回來,那時候都得日上三竿了。”

    時尋望他一眼,搖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她現在這情況,應該成爲鬼妖,顧名思義,是妖死後化成的鬼,實力會比一般的鬼更強,雖然比起妖受到的限制多,但在某些特殊地方,會比妖更難纏。”

    白老爹忍不住又將時尋打量一番,彷彿第一次見到時尋。

    時尋沒理會,徑直問:“那些出村的村民再繞回村子期間,有沒有遇到什麼怪事?”

    “有。”白老爹忙點頭,“他們都看到了飄蕩的嫁衣。”

    “嫁衣?”時尋愣了愣,“就只這點怪事了?”

    “就嫁衣,掛在樹上……不,不算掛在樹上。”白老爹猜得時尋或許是有本事的,因此說起來更謹慎了。

    他仔細回憶過後,才說:“一整套嫁衣,連蓋頭都有,出現時都會某棵樹樹椏下方,沒看到怎麼和樹椏連着,但就飄在樹椏下面。對了,看起來很像一個蓋着紅蓋頭的新娘利用樹椏上吊,不過找不見上吊的繩子,新娘服裏也空蕩蕩的,但撐得起來。”

    “哦?”時尋來了興致。

    他覺得這事不像昨夜的鬼妖新娘胡婧所爲,但聽白老爹所說,這事又確實和胡婧脫不了關係。

    “我出去走走,看看有沒有發現。”

    “這……”白老爹見時尋轉身往外,他也起了身,跟着走了兩步,猛地一頓足,“年輕人,你等等,我給你兩個紙人,你帶上。如果你能直接走出村子,你還是別回來了。”

    時尋朗笑一聲,已推開門出去,只遠遠飄來他聲音。

    “白老爹,你給我準備好飯菜就行。”

    白老爹倚在門邊,目光復雜地注視時尋往村外走的背影。

    猜測時尋有本事之時,他確實懷抱時尋能解救村子的希望。

    但想到昨天下午時尋就說沒能走出去,昨晚又被樂音吸引了,他終究不覺得看起來年紀輕輕還一臉病容的時尋能有對付胡婧的本事。

    年輕人,或許有些見識,知道鬼妖,但不見得就能對付啊!如果加上他的紙人,時尋能出去,再幫他們找蜀山修士求救,總比大家都將生命耗在這裏好。

    再想到嘗試出村的村民往往只被嚇了一跳,並未受到什麼傷,白老爹才稍加放鬆。

    無論如何,總歸能等時尋回來,再和時尋說這事。

    他又想起時尋昨天下午就說請求村民給個住宿地方,再幫忙準備喫喝,從昨夜他收留時尋到現在,他還時間給時尋準備食物,白老爹忙去準備了。

    他不知時尋有食物收在小洞天中,只當時尋真這麼久滴米未進。

    而時尋已走到村外,還看到昨夜沒抵住樂音蠱惑的幾個村民。

    他們已從昏睡中醒來,正彼此攙扶着蹣跚走回村裏。

    昨夜的鬼食會造成他們陽氣低迷,體虛無力,不過只要不是長期喫鬼食,多曬點太陽就能補回來。

    他們看到時尋,也只露出嘲諷的笑容,並未說話,任着時尋和他們背道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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