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天都還未亮,他就已經張羅着,讓小兔兒們在後廚裏忙活了起來。
如今它們準備的這頓飯,很重要。常言道,這人有人的傳統,妖自然也有妖的習俗。
今日正好是自家大王新婚的第十一日,按例,精怪們需得做些山珍,給姑爺送去,以示吉祥和禮節。
故而後廚的小兔兒們,雖然個個睡眼惺忪,卻都強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工作的十分認真。
只可惜如今這萬峯山上的精怪,修爲都不高,只有那老兔兒一兔,勉強能化個人形,於是進城這事兒,也只能它一兔前去,總歸還是少了些排場。
待廚房將食盒備好後,站在院中的老兔兒便閉目凝神,只見它雙耳一動,瞬間,一身高不足五尺的少年郎,就出現在了院子中央。
圍觀的小兔兒們看的眼睛發亮,變身成功的老兔兒,得意的鬆了鬆肩膀,提上食盒,便要下山去。
小兔兒們卻急了,嘰嘰嘰嘰的喚個不停。
少年老兔兒疑惑的停下了腳步,低頭一看,這才意識到,他如今雖成了人形,卻忘記了穿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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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城主府請出的特令傳達下去後,城內所有士兵,都換上了金絲玄甲。
在仙詔,這身鎧甲,象徵了一種特權。一種對妖的,生殺特權。
着此鎧甲者,凡人之身亦能斬妖。
仙詔城主厭惡妖類一事,也算是世人皆知了。
如今距離城主壽宴還有兩天,突然全城戒嚴,使得城內人心惶惶。
彼時林書玉正跟着一小生,正在這三江戲班的後臺清點道具,外頭突然跑進來了一個小丫頭,着急忙慌的,說要找王老闆,又說那院子外頭,有穿甲冑的來了。
林書玉卻不知道,那會兒正是那韓易韓將軍,帶人查到了這三江戲班的後院外。
此時三江戲班的老闆王湘,還在房內卸妝,彼時臉上的脂粉都沒有洗乾淨,聽到丫鬟傳話後,也只能披上一件披風,匆匆趕了出去。
時間已經臨近傍晚,夕陽把那院門外一行人的影子,拉的老長。
王湘過去雖常常去些達官貴人的府上演出,卻極少見到韓易,如今這元澤將軍親自來找她,王湘的心裏沒底得很。
“王老闆,抱歉,突然來訪,我們是想找戲班的人瞭解一些情況。”
沒想到這韓將軍說話卻很是客氣,舉手投足間,更不似尋常的粗人,這讓王湘的心裏放鬆了不少。
她朝對方行了個禮後,又說“將軍哪裏的話,您親自來訪,妾身沒能及時出門迎接,是妾身有失禮數了。”
“無妨。”韓易又道:“我就是想問問王老闆,今日戲班內可出現過什麼可疑人員?”
王湘思索一番,搖了搖頭:”今日雖有加演,來聽戲的,卻都是些熟客。”
“那今日戲班裏可有人發現過什麼異樣?尤其是在這後院外的走道上?”
這些王湘並不瞭解,便垂目看了一眼身邊的小丫鬟,那丫頭急忙搖頭,只說今日和往常並無什麼不同。
韓易聽罷,方纔擡手指了指這院門的一角,又問王湘:“不知那角落上的十里紅妝,可是班子裏的孩童所作?”
十里紅妝,剛聽到這四個字,王湘便表現出了一絲厭惡,她臉上的表情轉瞬即逝,卻沒能逃過韓易的眼睛。
而她身旁那小丫鬟一聽這話,立刻就激動了起來,直呼:“晦氣晦氣!我們班子裏的人,纔不會畫那個!”
看到這兒,韓易心裏已然明瞭,便不再問,只看了身邊的仇三萬一眼。
五大三粗的仇三萬會了意,朝着王湘走了幾步,方纔對她說:“近日城內戒嚴,叫你戲班子裏的人,入夜之後都少走動,別碰到了什麼不乾淨的,連累了你。”
此人長得青面獠牙,嚇的那小丫鬟直往王湘身後躲。王湘趕緊盈盈一拜,答了聲是。
仇三萬擡眉又問,黃家那事兒,和你沒關係吧?
聽到這,王湘突然有些激動,她看着韓易,強忍着情緒,只說:“妾身與黃家,皆是老一輩的糾葛,如今他家已經退婚,我便與他家再無瓜葛了!”
見狀,韓易趕緊出面,說了句,仇遼,你先退下。
而後韓易又走上前去,伸手替王湘緊了緊披風的繫帶,又輕聲安慰她:“仇遼平日是在軍中魯莽慣了,王老闆不必介懷。只是這幾日城中不乾淨,我們的人領了特令,正在全城搜查,他提醒你多多注意,也是好意。”
王湘眼裏噙淚,臉頰微紅,退後了幾步,對着韓易行了個禮,方纔帶着那小丫鬟回了院內。
韓易一行人離開了三江戲班,等走回了大路上,仇三萬纔將馬騎到了韓易身邊,問他接下來該怎麼辦。
韓易看着前方,只說:“這事到底和那王老闆有沒有關係,明日便有結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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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兔兒緊趕慢趕,好不容易趕在城門關閉之前,走到了仙詔。
如今他穿着一席紅衣,手裏抱着個精雕細刻的楠木食盒。
彼時城門口官兵,正一一盤查進城的人員。老兔兒看了一眼這些士兵身上的甲冑,心裏一喜,這可是遇到老熟人了啊。
這黑不溜秋的鎧甲,它見過的嘛,那可是姑爺的親兵啊!
只可惜,這些老熟人卻並不認得他。
盤查的人走到老兔兒身邊,問他姓甚名誰,籍貫何處,爲何進城。
老兔兒眼睛一轉,說官爺我認得你啊,我是來找你們將軍的!
將軍?那士兵很是詫異,將軍豈是你想見就能見的?
得,老熟人沒見過自己這身皮囊,不記得很正常。
老兔兒急忙轉換思路,又說,那日萬峯山上,你還記得吧!我原是有兩隻耳朵,我不是人!這不是爲了趕路方便,我才變成這樣的嗎!
老兔兒卻沒想到,自己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警覺了起來。
那士兵回頭對身後的同事使了一個眼色後,又聽唰的一聲,他竟當場拔出了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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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曲文的確是個說話算話的人。
午時她告訴龍喬,今日武庫值守的安排未出,韓易應該會回房休息。到了晚上,韓易還真的就來了。
竟然這麼快就有了第二次見面的機會。
雖然那會兒韓易剛進前廳,龍喬的心,卻已經砰砰砰砰的跳的不行。
彼時龍女已在枕下藏了一根銀釘,如今她起了魚死網破的心,便只想着,若取不回珠子,就取了韓易那顆,害她誤事的漂亮腦袋!
看着屏風外的人影越來越接近,龍喬的手心也開始起了微微的細汗。
可當韓易的身影完全出現在龍喬眼中時,龍女卻當場傻了眼。
這韓易的手裏怎麼抱了只兔子?
那兔子爲何看起來,又是如此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