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裏有一股刺鼻的火藥味,韓沛生覺得奇怪,想來距離上次聽到巨響,已過去兩日,當時的氣味肯定早就被風吹散,難不成是這城裏又發生了爆炸?
這時一穿花衣的女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女人不往人堆裏湊熱鬧,反倒是神色匆忙的朝着韓沛生的方向走來,看樣子是要出城。
她臉色煞白,神情悲慼,嘴裏一直喃喃,說找不到了。
韓沛生便上前去問她,是丟失了何物?
女子掩面而泣,說自己的肉身找不到了。
另一邊,龍喬帶着那師徒二人站在北城門外。
季桑問師妹要往何處去,龍女只說不對勁,這大風,像是吹不出青川了。
說着,龍女走到護城河邊,探着身子,往河底看去。
一旁的季李擔心她的安危,快步上前想要護她,不料竟無意將地上一顆石子踢入水中。
硬幣大小的石頭垂直落入水面,竟然未濺起任何水花,就這麼悄無聲息的被河水淹沒。
龍女見狀,脫口而出便是一聲完蛋,她回頭告訴季桑,有人在青川佈陣了。
季桑趕緊上前一併查看,他吩咐季李再往水裏踢石子,可無論踢下去多少,那河水都像是粘稠的膠體一般將石子吞沒。
“別用石子試了。”說罷,龍女咬破手指,往那水裏滴入幾滴血液,頓時河面上涌起一陣五光十色的光暈。
“是血陣。”龍女說,“看樣子,是有人想要用整個青川,修煉邪道。”
“那不就是那個道士麼!”季桑一口咬定,“我就說他爲什麼費勁心力的裝神弄鬼,原來是想鼓動青川造反,替他煉陣!”
龍女聽罷,沒再多說什麼,她調頭就往城內而去,季桑趕緊帶着季李也跟了過去。
要破陣,終究還是得找繫鈴人。
這三人折回城裏後,便在茶攤前找了一張空桌坐下,點了一壺茶並幾碟果脯,準備找機會向茶客打聽消息。
龍女將季李當作韓沛生一般對待,索性將端上來的甜食都推到了季李面前,季李唰的一下便紅了臉。
彼時龍女端着茶碗,只留意着隔壁那桌人的動靜。
那是幾個頭髮花白的老鄉紳,正在商量要如何給妖爺修廟塑像。
其中頭髮白最白的那個,十分認真建議說,三位妖爺一看就是娘娘帶着兩位中人出巡,到時自然是將娘娘的塑像放在中心,兩位侍者陪在兩旁。
季桑行走江湖多年,一下便聽出中人的含義,沒忍住,噗的一聲將一口茶水噴出。
這動靜引起了隔壁桌的注意,那老鄉紳很不客氣的問這漁夫,是否是對娘娘廟有什麼異議。
季桑憋着一口氣,問他是如何斷定那兩男的就是太監的。
老鄉紳一臉認真的說,“神女那日並未露面,自然是比那兩人地位更高的。”
季桑怒了,“那神女就一定得配倆太監嗎?”
老鄉紳捋了捋鬍子,“那麼醜的男妖,只能被閹了,作娘娘的中人。”
季桑不依不饒,問那個年紀小的長得不差,怎麼就不能當男寵了?
老鄉紳倒是一臉的正直,說最好僕役湊一雙,不然那個年紀大的就慘了。
這話一下就噎得季桑啞口無言,活生生的憋回一口氣。
龍女被這一來一回的問話逗得喜笑顏開,她朗聲問隔壁桌,之前那個神叨叨的道長,他們怎麼又不信了。
一聽人在鳳池樓,龍女立刻放下茶盞,留下銀錢,帶着另外兩人趕了過去。
彼時鳳池樓內大堂無人喫飯,只稀稀落落的坐了兩桌喫茶的客人。
跑堂將龍女三人招呼到臨窗的位置坐下,一壺熱茶還沒有端上來,櫃檯那邊,掌櫃就開始對跑堂的發難了。
他問跑堂爲何還不去找戲班的人要錢。
跑堂面露難色,說剛纔去過了,房裏一個人都沒有,只放着一些戲班的道具。
“這可真是奇了怪了,”掌櫃只覺得是跑堂在偷懶,“那房裏每晚都有人出來喫飯喝茶,今日也不見有人出門,怎麼會沒有人在?”
跑堂覺得心裏委屈,他的確是推門進去看過,那房裏真的只有一堆紙紮的道具,根本沒有一個人影。
想到這一行人近日欠下的銀兩,掌櫃覺得氣不打一處來,掀開櫃檯擋板,要親自去看一看。
龍女對着季桑使了一個眼色,季桑立刻明白了龍女的用意。
趁着跑堂上茶的功夫,季桑便向他打聽客棧茅房的位置。去到後院後,他立刻凝神化作一隻小飛蟲,往樓上客房飛去。
鳳池樓一共三層,二層樓有四間房作了客房。之前戲班來青川時,定下一整層樓,據說其中兩間用來堆放道具,兩間用來住人。
掌櫃打算一間一間的查看。
第一間房內,收拾的極爲整潔,沒有放置任何的雜物,這應該就是那演道士的人住的,只是那人昨晚徹夜未歸,怕不是已經跑路?
想到這兒,掌櫃的心裏一慌,趕緊又推開第二間客房的門。
第二間房內,堆放着四個和人一樣高的紙人,衣着打扮全是男子,應該是戲班表演用的道具。
而第三間房內,堆放着各樣戲服,同樣也有三個紙人,只是都爲女子,都穿花衣,掌櫃想,這衣服式樣在青川少見,許是中原流行的款式。
連着三間房都不見人影,看來這戲班的徒弟雜役,肯定都在第四間房擠着!
掌櫃一想到自己給這羣裝神弄鬼的人白吃了好幾天,便氣不打一出來,猛地推開房門,開口就是還錢。
可誰知房中無一人應答,掌櫃定睛一看,第四間房內只堆放着大大小小的箱子,裏頭裝着戲班的絲竹管絃,燈籠紙龍等道具。
“這可真是邪門了!”
掌櫃自言自語,“自從前日拜了妖爺,老子就一直盯着這個戲班,如今跑了老的不說,這羣小的,昨天都還下樓喫飯了!今天到底是何時不見的?”
“昨天下去喫飯的,是四男三女嗎?”
“沒錯啊!就是四男三女,不可能全跑了啊!”
掌櫃說完這話,忽然意識到了什麼,他回頭看了一眼,便開始大呼鬧鬼!
季桑蟲隨即飛回院中,化作人形,彼時掌櫃已經咋咋呼呼的下到客棧大堂,拿着銀錢出門去了。
龍女問季桑打聽到了什麼。
季桑皺着眉,嘖嘖道:“這戲班除了那妖道外,其餘的全是紙人,這倒不是什麼稀奇,怪的是那掌櫃竟說拜妖爺是前日的事情。”
他迷茫的看向龍女,“可這事,不是今早剛發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