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劫修傳 >0894章 花開堪折直須折
    張沁嵐知道屋中那男子或已被殺,此人實爲此事的關鍵所在,此人一死,那女子就可推個乾淨了。可惜就算此刻衝進屋中,也救不得此人性命了。

    草堂中的男子既有手段將雲裳的元魂打進九淵,可見亦是個厲害的角色了,而先前紅衣女子對他動手,也被他反手製住。

    只可惜他對紅衣女子,心中終究有個“情”字,被這女子假意真情泄露,便是意動心搖,終而被殺。張泌嵐雖不懂男女情事,見到這男子的結局,也是嘆息不已。

    忽聽草堂裏腳步聲響,像是紅衣女子要衝出來一般,張沁嵐心中一驚,悄悄的握住腰間的一把匕首,心臟便狂跳起來。

    其實他有異術在身,倒也不懼這紅衣女子,可想到這女子心狠手辣,又怎能不生驚惶?

    就聽到腳步聲亂,有人“啊”的叫一聲,接着就是重物墜地之聲,張沁嵐偷眼望去,那草堂院外的竹門已被推開,從門內地面上伸出一隻手來,這隻手握了握,便緩緩鬆開,就此垂落於地,一動不動了。

    張泌嵐辯這驚呼聲音,知道是草堂中的那位童子,紅衣女子既然起意動手殺人,自然是要斬盡殺絕了。這世間女子一旦發起狠來,比男子尤勝。

    既然是連這童子也不放過,那麼草堂外的乞丐自然也會隨手殺了。張沁嵐想到這裏,不由擡起頭來,正迎着那紅衣女子的目光。

    其實這女子生有三分姿色,一對桃花雙眸,倒也妖饒,更兼得久習仙修駐顏之術,肌膚玉質晶瑩,也算是個尤物了。

    奈何若與雲裳一比,可就少了份清幽如蘭的氣質,行動舉止,更是粗陋許多。世間女子,最怕的就是比較了。

    張泌嵐暗道:“我終不能將她殺了,否則公子我如何報仇,雲裳被此女害死,總要讓他親自死在公子我手中,方算報了大仇。“

    想到這裏,就“啊呀“叫了一聲,在地上打個了滾,踉踉蹌蹌站了起來,連滾帶爬,就向巷外奔去。

    這奔跑的動作雖是狼狽,倒也符合他乞丐的身份,也顯出張沁嵐的機靈處。只因若被這紅衣女子瞧出他是刻意來窺探動靜,這女子就算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定要把他殺了。可若真的只是一個乞丐,那女子或許也就不會放在心上。

    紅衣女子手提法劍,出院追了幾步,卻又是猶猶豫豫,只因草堂中的兩具屍首尚未處理,若被這伽蘭城中的承仙會發現,定是要惹出禍端來。

    就這麼遲了兩步,張沁嵐早就出了小巷,又哪裏能追得着?

    女子心中忖道:“左右不過是個路過的乞丐,這一逃,也不知逃向哪裏了,想來也沒大要緊,倒是這草堂裏的兩具屍體,必須得儘快處理了。“

    想到這裏,便轉過身來,返回草堂之中。此時空中有一隻白羽小鳥飛落院中一株樹上,對着紅衣女子叫了一聲。

    紅衣女子見這小鳥全身白羽,生得玉雪可愛,若在平時,自然是要去逗弄一番,此刻又哪有心思?急急走進院中,或因腳步重了,驚得那白鳥又振翅高飛去了。

    紅衣女子將童子的屍體拖回屋中,與那男子的屍身併到一處,便從懷中取出一個玉瓶來。將玉瓶打開,將瓶中的白色粉未灑在那男子的身上。就聽得“嗤“的一聲,男子屍身上冒出青煙,那肌膚如雪見火,就迅速的化去了。

    紅衣女子喃喃的道:“虧我先前向你討了這瓶化骨散來,否則今日倒也爲難。你這人倒也有才,只可惜盡是些鬼魅手段,讓人驚怕,叫人家如何敢跟着你?你若是再好一些,說不定我對你有死心塌地了,怎有今日的風波。”

    說到這裏,忍不住滴下兩行淚來,不過手中的粉未,還是倒在了那男子的臉上,剎那間那面目就模糊不清了。

    也就片刻時間,兩具屍體已是化得乾淨,連衣衫也是沒了一絲,只剩下男子腰間的黑色皮囊,卻是沒有絲毫損壞,這是男子的物藏了。

    化骨散雖是厲害,卻也只能化得了屍骨凡物,仙家之物又怎能化去。

    紅衣女子回院中折了根樹枝,再返回屋中,將那個物藏挑起,用清水仔細的清洗乾淨,等再回到屋中,那屋中除了空氣中的一點酸臭氣息,就再也不見絲毫痕跡了。

    紅衣女子嘆息一聲,便走出草堂來到院中,擡頭望去,不覺吃了一驚。

    原來就在她去清洗物藏時,那院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女子,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閉目端坐,雙手攏在胸前。

    這女子三旬上下年紀,雪膚玉肌,生着張鵝蛋臉,氣質超凡脫俗,兩道細眉如戟似劍,直插入鬢角去,卻又顯得氣勢凌人,令人不敢仰視。

    紅衣女子慌忙道了個萬福,叫道:“表姨姑。”

    那女子正是天一宗長老步遙環了,卻見她劍眉一挑,冷冷的道:“你叫我什麼?”

    紅衣女子秀目轉了轉,忽的現出極驚懼的神情來,一下子癱倒在地,顫聲叫道:“步長老。”

    她心中明白,步遙環既不肯讓她叫表姨姑,那是不肯認這門親眷關係了,一聲步長老,二人之間的關係可就隔了千百萬裏去,那步遙環的心思,她又怎能不明白。

    步遙環也不睜開眼睛,緩緩的道:“你剛纔用的卻是什麼東西?”

    紅衣女子已是魂不附體了,瞧來就如同死人一般,不由自主的答道:“那是化骨散。”

    步遙環道:“此物化起屍骨來,倒也乾淨,是也不是。”

    紅衣女子低聲道:“是。”

    步遙環道:“這凡間的毒藥倒也有趣的緊,只可惜剛纔沒曾親眼見到,不如你再試來讓我瞧瞧。“

    紅衣女子道:“步長老要看,就等屬下去捉只鳥獸來便是。“

    步遙環冷冷的道:“捉什麼鳥獸,你那身上,不也是屍骨嗎?只是你這人的心腸比鐵石更硬,卻不知能不能化得掉。“

    紅衣女子這才知道,今日是萬般無幸了,她平時雖對步遙環敬畏之極,可此刻眼瞧着性命難保,自是將心一橫,叫道:“步遙環,你說我心狠,難道你不心狠?若非你一再暗示於我,我怎敢去殺雲裳,便是殺了,又怎敢去尋這男子,迫她的元魂進入九淵!“

    步遙環也不驚怒,一字字道:“果然是人之將死,其氣也壯。“

    紅衣女子到了這步田地,自是什麼也不怕了,立起身來,忽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忽的一頓,叫道:“步遙環,你別以爲我不知道,其實你心裏,早就愛煞了公子我,只是你的遭遇卻與我一般,那公子我怎會把你放在心上?是了,我倒是可以厚着臉皮,去尋那公子我說話的,可你既是天一宗長老,怎好不顧忌顏面,也只好遠遠的瞧着他罷了。“

    步遙環便是心境如鐵,此刻也是又驚又怒,低聲叱道:“好膽!“

    紅衣女子退了一步,左手持着法劍,右手便持着那玉瓶,去了那玉瓶的蓋子,瓶中的粉未就可隨時灑將出來了。

    步遙環仍是一動不動,只是雙目卻已睜開,也不去瞧那紅衣女子,而是擡起頭來,仰望空中。

    那空中正有兩隻小鳥在空中盤桓,一黑一白,生的極是俊美。

    紅衣女子兀自道:“步遙環啊步遙環,枉你是天一宗長老,修爲大過天,卻也壓不得這心中情慾。你那大衍霹靂心法,終究難過心境這一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奈何奈何。“說罷仰天大笑,笑聲中漸有顛狂之意。

    步遙環身子一動,便到了紅衣女子的身後,紅衣女子慌忙轉劍來刺,又怎能刺得着,就覺手中的玉瓶被託了起來,那瓶中粉未便灑到臉上去了。

    這粉未何等厲害,一旦沾到臉上,自是痛不可當,若是灑到別處,或可壯士斷腕,一刀割了去,可沾到臉上,難不成就要割去腦袋?

    紅衣女子慘呼一聲,卻不想粉未被吸進口中,頓時將口中肌膚化去,更是連呼痛也是呼不得了。心中只叫得一聲苦,本想用這化功散來威協步遙環不得近前,哪知卻是做繭自縛了。

    化骨散立時發作,就將一張玉容蝕去大半,一縷元魂也悠悠的去了。步遙環也不理會,大步走出了草堂,心中卻是七上八下。

    只因她再也想不到,那紅衣女子臨終時,居然敢道破自己的心事,這心事原以爲自己藏得極深,卻不想仍是被這紅衣女子瞧了出來。

    是了,那紅衣女子視那公子我爲禁臠一般,別的女修多瞧一眼,也是會生大半天氣的,自己瞧着公子我的目光,又怎能瞞得住她?自己的心事瞞得過衆生,卻瞞不過這個情敵了。

    說來說去,只怨得自己少年時過於驕橫了,那時的公子我,眼中明明有我,我若是若假顏色,說不定便成了,哪有這一世孤苦?可惜我那時爭強好勝,只想着出人頭地,要讓那天下人,都知道我步遙環的名字。

    如今步遙環三字,果真是響震天下,天一宗步長老的威名,也不比天一宗宗主弱到哪裏去。奈何那天下人記住了我的名字,心中最重視的那個人,卻漸漸把我忘了。

    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花落空折枝。步遙環只覺得心中悲苦,卻又尋何人來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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