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老皇帝恍然，隨後又盛情道，“朕已命人爲兩位仙君備下了宴席，今晚就爲兩位仙君接風洗塵，還望兩位仙君不要推辭。”
燕風雷肅然道：“既然是閣下的邀請，本君與師弟自然不會推辭，屆時定當赴宴。”
兩幫人又寒暄了幾句，語貴妃站在一邊插不上話，眼看着兒子得不到表現的機會，心裏急得不行，直到一羣人浩浩蕩蕩地要往供靈界來使居住的宮殿去，燕風雷擡手一招，巨大的雲舟頓時縮小至一個核桃大小，被他收入芥子囊中，八皇子下意識驚呼一聲，衆人的注意力才被吸引過來。
皇后挑起柳眉，似笑非笑地問道：“小八怎麼這麼喫驚？是沒見過此等仙術嗎？”
靈界的運輸法器基本都有可以變化大小的功能，有的時候連一些稍大的法器比如煉丹爐什麼的都可以放大縮小，非常常見。皇后這話明面上似乎沒什麼問題，但暗地裏卻是在嘲笑八皇子沒見識。
語貴妃臉色微綠，心中暗恨兒子不懂事，面上卻仍要強笑着挽尊：“小八年紀還小，自幼長在深宮，到底比不上幾個皇兄見多識廣，能爲皇上分憂，讓貴客們見笑了。”
老皇帝心中也不高興這兒子在關鍵時候掉鏈子，但想到自己的計劃，還是連忙對燕風雷和白毓尋道：“兩位仙君，這是朕的八子，自幼聰慧，將會參與這次的測試。”
燕風雷點了點頭，沒有表達任何想法，白毓尋則偏頭掃了那孩子一眼，微微挑了挑眉。
肉眼無法準確判斷一個人的天資，白毓尋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八皇子沒有什麼出衆的天賦，如果真的有修仙的資質估計未來也是泯然衆人；而且……這八皇子長得的確是白嫩可愛，但眉目間自有一股驕縱之氣——驕縱倒不算什麼，哪怕是在靈界，出身較高又有天分的世家子弟年少時多多少少都有些傲氣，白毓尋二十來歲時也心高氣傲，嫉惡如仇，特看不上那些總喜歡和稀泥不幹事的和事佬，後來外出歷練見多了世間百態才改變了想法。但這個孩子不一樣。
他的眉間還縈繞着一股黑氣。
老皇帝問道：“兩位仙君覺得老八如何？”
煉器師對血氣最敏感，燕風雷早已發覺那小皇子身上的血氣，聞言露出一個禮節性的微笑，白毓尋收回眼神，找補了一句，讚歎道：“八皇子生得頗爲可愛。”
半字沒提天資的事。
老皇帝表情僵了僵，緊跟在後頭的大太監忙笑道：“前面就是皇上爲仙君們準備的宮殿了，奴才這就讓伺候的宮人過來見禮。”
“勞煩。”燕風雷道，“只是本君與師弟都帶了隨侍的弟子，留下灑掃的宮人就夠了。”
“這……”大太監覷着老皇帝的臉色，試探道，“當年伊仙君來時也只留了灑掃宮人，現在您二位也只留了這麼些人，會不會不夠侍奉？”
“自然不會，”燕風雷淡淡道，“本君修雷法，師弟也有潔癖，都不喜人近身。”
白毓尋：“……”
他什麼時候有潔癖？有潔癖的是他師哥好嗎？
大太監乾笑了幾聲：“原來這位白仙君也有潔癖嗎？當年伊仙君和其他宗門來的仙君好像都有。”
白毓尋一邊在心中吐槽大家找理由也不知道找一個不一樣的，一邊面不改色地胡扯：“確實，修仙之人都喜潔，基本都是如此。”
大太監噎住了一下：“是這樣嗎？”
白毓尋肅然點頭。
御清山一衆住進了一處宮殿，弟子們訓練有素地安排好了每天巡邏的人選，在此期間，燕風雷和白毓尋把宮殿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才一起回到燕風雷的房間，佈下一層結界後纔開始交流。
白毓尋感嘆道：“先前三師兄跟我說要一切小心的時候我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倒是發現師兄頗有先見之明。”
燕風雷笑道：“我哪裏是懂這些？都是二師兄關照的——你剛剛看到了嗎？那些皇子妃子眉間基本都有黑氣。”
濫殺無辜之人，怨念不散，便會在眉間留下黑氣。
白毓尋點了點頭，嘆氣道：“我只是覺得那個孩子可憐，小小年紀手上就沾了人命，等龍氣徹底散去，他以後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燕風雷挑了挑眉道：“沒什麼可憐的，惡有惡報罷了。”
“五六歲可以懂很多東西了。”燕風雷道，“我之前遇到一件邪器的器靈，它就是被自己的哥哥丟掉的，當時它哥哥也才五六歲，騙它說帶它出去玩，然後把它丟了，它想要回家卻被人販子抱走了，最後被邪修買回去虐殺，煉成器靈，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說到這兒，燕風雷不由感慨道：“我當時毀了它的器身，它這才恢復了意識，後來被我送去了禪門超度，算起來現在應該已經轉世了。”
白毓尋皺着眉：“它哥哥才五六歲，它肯定也沒多大，都是小孩子不懂事，什麼仇什麼怨要丟掉它？”
燕風雷嚇唬他：“因爲它天天惹它哥不高興，你要是哪天把你哥惹急了——”
“怎麼可能？”白毓尋嗤之以鼻，“我哥才捨不得丟我，你快說實話。”
“它那哥哥和它同父異母，母親的關係不好，”燕風雷道，“這些大家族裏頭三妻四妾的爭鬥也多，可髒了，五六歲的孩子就會撒謊陷害人了，就它年紀太小還不懂，要是在靈界還可以去查，但在人間還不是隨他怎麼說？做哥哥的趁機丟掉它也不奇怪。”
白毓尋心裏堵得慌：“本來都是些小孩子，結果被教成這樣。”
他忍不住去想離晝。
離晝是前魔君之子，前魔君昏聵好享樂，後宮中美人無數，他小時候也會經歷這些陰謀詭計嗎？
“先不說這個小皇子的資質如何，單單是因爲他這個品性，我們都不敢收他——太難糾正了，一個弄不好就是條中山狼。”說完這個話題，燕風雷轉而道，“雖說現在此朝國運衰微，皇室大廈將傾，但總會有個加速衰敗的契機，這些天我們要注意觀察。”
白毓尋揉了揉額角，苦笑道：“外頭肯定有皇家養的眼線盯着，雖說盯不住我們，但每每想到有人在窺視，我就覺得不舒服。”
燕風雷嘆了口氣，安慰他道：“測試完我們就回去了，很快的。”
兩人又說了幾句，白毓尋起身回房，燕風雷不放心，又叮囑道：“法器什麼的不要放到外面，這幾任皇帝人品都不怎麼樣，又不想刻苦修煉又想要長生不老，前些年來的時候大家不知道，被摸走了好幾件法器符紙，雖說不是什麼珍貴物件，但到底噁心人。”
“我知道了。”
想到燕風雷剛纔的話，白毓尋就忍不住嘆氣。
在一開始，靈界和人間是連在一塊的，修士和凡人井水不犯河水，但很快長生不老的修士和帝王貴族發生了衝突。帝王貴族也想要長生，但不願意和修士一樣苦修，於是就希望修士給他們煉製仙丹長生不老；這種東西普通修士煉不了，而且這東西有違天道，能煉的修士當然也不願意煉，一來二去皇室貴族就採用了暴力手段。
他們派了一堆高手抓了一個丹修大能的小徒弟，逼迫大能煉丹。
丹修都不擅打鬥，而且小徒弟才七八歲，還沒築基，他們斷定大能不敢拿寶貝徒弟冒險，肯定不敢動手，哪知丹修大能最惹不得，一下子就送出去不少極品丹藥請其他頂級修士來助陣，軍隊根本擋不住法術，修士們沒兩天就打下了皇城，逼進了皇宮。
皇帝心慌，卻仍強撐着說自己有真龍之氣庇佑修士們不能動他，修士們這些年也受了不少氣，於是擺壇祭天，請求上天主持公道。
雖說修士與天鬥，皇室受天庇佑，但這件事本就是皇室先挑起的，天道也不能不公，於是剝奪了皇帝的氣運，從此真龍之氣天下輪轉，改朝換代逐漸頻繁。
而爲了從源頭解決修士和凡人的矛盾，天道將靈氣充裕之地劃出變爲靈界，其餘則爲人間，靈界必須定期前往人間挑選有修行天賦的孩子帶回，儘量減少人間出現修士的機率，這樣才勉強維持住了兩界的穩定。
但人皆有貪慾，幾百年前就有靈界宗門鬧過想要回歸人間作威作福的叛亂，好不容易被其他門派聯手鎮壓，結果現在的人間皇室也不安分，一個個都想要從靈界撈點東西好長生不老。
想到這兒，白毓尋不由虔誠祈禱新帝快點出現，不要等這老皇帝不知天高地厚打上靈界主意之後再冒頭。
晚上赴宴，白毓尋正心不在焉地跟在師兄後面半步，忽然聽到一個清脆的少年音叫了他一聲。
白毓尋回頭，不由意外道：“你怎麼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