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時代的發展,北方地區逐漸將其叫成了龍脈,而南方多數時候卻還是將其稱爲山脊,而山的脊樑被折斷時,這座山無論曾經有多靈秀,未來都會逐漸泯然衆矣,乃至變成動物都不願意呆的劣山。
每座山上,都有自己的山脊,這山脊同樣又像是植物的根系、蜘蛛結成的蜘蛛網一樣連着十萬大山的所有山脊,平常不顯於世在地下流動着,無論是山洪爆發還是大妖撞斷什麼山,都無法影響到山脊。
大自然的自愈能力,不消過上多久,所有的傷痕都不會再留下。
而女蛇卻是直接虎口掏心,絕了十萬大山所有妖的根,自此之後,靈秀之地或許不會因此就變得普通,但天材地寶的誕生機率也會小上許多,乃至在其中生活的族羣生育率都會下降。
被抽去了半條山脊的十萬大山,就像是重病纏身的病人,在它沒緩過氣來時,上面居住的所有妖獸日子都不會好過。
鼉氣得眼睛睜得溜圓,這樣的結果,比女蛇殺了它還讓它難受,十萬大山雖有自淨能力,可這樣的‘傷’是很難短時間內恢復過來的,哪怕是以妖獸漫長的壽命都未必能在死去時等到那一天。
而這一切,僅僅是源自於一個不曾注意過的妖犯下的事。
鼉知道,十萬大山又沒有大範圍的妖員傷亡,這種情況下妖庭根本不會出手,剛好卡在它們的底線上,可對長期在十萬大山定居的妖來說,沒了半條山脊,無異於是要了它們半條命。
但人族一向都很重視祭祀,當初山神也是那時興風作浪,不然沒準也不用死。
女陰的報復心一向很重,凡敢在女陰境內濫殺無辜之妖,誰敢殺一個,她們就敢殺十個,誰敢殺一百,她們就敢殺上上千,愣是讓一些妖明明在十萬大山橫行無忌,出去時卻永遠繞着女陰走。
鼉不想看女陰壯大,每年都會讓妖過去殺些人免得她們再壯大,畢竟十萬大山不缺跟女陰有深仇大恨的妖,總能找到肯去的。
而女陰對此的態度也是儘管殺,從來不懼挑戰,更不曾露出過怯意。
時至今日,一切本該相安無事,等它成了山神,自會聯繫旁的山神一起出手,毀了這個長期扼在十萬大山喉嚨上的女陰,但無論未來想得再宏偉,那都得以後在說。
而現在,十萬大山與女陰微妙的平衡,卻被打破了。
鼉想,最好那個得罪女陰的妖族沒留下活口,不然十萬大山的妖族會告訴它們什麼才叫生不如死!
女蛇並不在意十萬大山的妖族怎麼想,祂很少出手,但每次出手,也無人敢攔,畢竟祂的名聲可不是吹出來的,而是殺出來的。
祂有些懶散的走在路上,似乎剛纔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在自己無聊時隨手翻了個身一般,
但龐然大物的翻身,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卻都能壓垮一堆生物。
妖族對十萬大山的氣息感應最爲明顯,半條山脊被抽出,就像是潑了個大洞的屋子,漏風,哪怕是什麼都不懂的普通野獸,都不因因此而感到悲傷和焦躁起來。
風漪也感受到了,但她並不在意,女陰可不在乎什麼山脊不山脊的,她們會種地會畜牧,十萬大山對她們來說不是賴以生存的東西,甚至,她們都不在意這種說法,土地不肥可以堆肥,畜牧不孕可以開藥,但她們不在意,住在十萬大山的妖族卻不可能不在意,讓女蛇過來走上一遭,也好嚇嚇它們,免得它們忘性大,遺忘了它們還霸佔着十萬大山,不是因爲它們有多強,而是女陰沒想動手。
她用舌尖頂了頂尖牙,不知是不是因爲十萬大山知道了誰纔是罪魁禍首,合窳首領一聲長嘯,頓時如有神助,原本被顛倒下來的天地,也隱隱有復起之勢。
風漪的力量全部融入了那耀眼的奇異當中,一時之間,衆人只感覺天空在塌陷,直直地朝着她們頭頂砸落。
腳下的地面則在不停暴動,水土無情,像是要將她們徹底埋葬。
蛇形虛影卻是在其中翻滾起來,像是來到了最喜歡的環境當中去一樣。
猶如末日一樣的天象變化,比以往有些妖呼風喚雨的神通看着還要更恐怖幾分。
坍塌!坍塌!
茫茫大澤中,一切都彷彿被埋葬。
合窳首領雙目血紅,發出一聲長長的嬰啼,還未消散的力量匯聚成最狂暴可怖的驟雨,彷彿天河倒泄。
在風漪動手時,合窳首領其實就意識到,女陰的這個新王其實並不弱,合窳首領心裏也清楚,再沒有合窳們提供力量的前提下,它在大妖中都是排不上號的。
合窳首領不是輸不起,這世上比它強的多得是,它只是太恨了,恨到不能再忍受那一切,寧願帶着全族孤注一擲。
但它不解的是,它不甘的是,對方,身上爲什麼沒有發光!
合窳首領知道,其實絕大多數的人族都是弱小的,只有那些會發光的纔不一樣,跟巫不同,圖騰戰士的戰鬥風格跟妖獸是沒有太大差別的,都是直來直往的衝鋒,而風漪,明明用的是圖騰戰士的進攻方式,爲什麼,她反而不發光了?
這代表着什麼,合窳首領其實並不太清楚,它只知道,如果女陰中、人族中出現了很多這樣的人的話,那妖族就無法再通過發光來判斷一個人好不好惹,很可能會死上很多妖,才能發現這一點。
這不像當初出現的圖騰戰士,她們的特徵太過明顯,妖族經歷了很短暫的一段時間的混亂就知道該怎麼避開他們去襲擊弱小的人族了。
“啊……”
合窳首領的面容微微扭曲,不停的發出痛苦的嘶啞之音,它嘴巴張開,試圖將這個消息傳遞出去,但沒有用,它體內有無數的力量在崩毀、在坍塌,五臟六腑早已失去的原本的功能,這讓它只能無意義的發出氣音。
這個一心只爲宣泄自己情緒的妖族,終於在最後關頭想要提醒妖族,卻再也無法把消息傳遞出去,一口又一口的鮮血不斷從它的嘴裏、眼睛、耳中乃至皮膚表層涌出。
這一刻,所有合窳都呆呆的望着頭頂的天空,那是它們的王,此時卻如同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圖騰戰士卻不曾爲周圍的情況所動搖過,毫不留情的殺戮,合窳的身體宛如紙糊的一般,一個又一個的被刺穿。
時間,彷彿陷入到了一種奇怪的停滯狀態,周圍不時有裂縫將屍體吞噬進去,而後絞碎,彷彿蘊藏着難以阻擋的大恐怖。
那是周圍空間來不及修復的空間裂縫。
風漪掐着合窳首領的脖子,宛如性格惡劣的貓科動物,讓它親眼看着自己的族羣被毀滅,族妖就這樣被清掃、被踐踏、被碾壓。
這一幕,猶如夢迴曾經。
它們忘記了逃跑,忘記了呼喊,甚至,忘記了思考,陷入了一種渾噩的狀態,一如當年看着女陰在剡山強行切開一道口子,然後屠殺,一面倒的屠殺。
合窳首領目眥欲裂,喉間發出難言的悲鳴。
“呵。”
風漪居高臨下地看着這一切,很難否認,她其實早已習慣了享受這一切給自己帶來的感官體驗,她頂了頂已經有些扎舌的尖牙:“你瞧,山脊斷了。”
她惡意地笑了笑。
合窳首領手腳冰涼,一心戰鬥的它根本察覺到周圍的變故,但那種變故與十萬大山中的每一個居民的息息相關,只要靜下心來,誰都能發現。
它的腦海中,有一種東西開始破碎。
它太清楚對住在十萬大山中的妖族來說,山脊對它們而言意味着什麼了,一種被叫作恐懼的情緒,開始席捲合窳首領的內心。
它不怕自己的死亡,更不怕剡山上的合窳被屠戮的一個不剩。
可現在,它是真的怕了。
“瘋子!”
合窳首領的眼中,清晰的透露出了這個意思,但偏偏這羣瘋子,不畏生死,不懼傷痛。
四周的一切對合窳首領來說都好像失去的意義,在與雨師妾合作後,合窳首領自不可能完全孤注一擲,清楚自己得暗中留出一脈來發展,保住合窳的血脈。
它有把握女陰人不可能會找得到,但山脊斷裂,十萬大山的妖獸怒氣無數宣泄,它的那些孩兒們,自是不可能在它們的怒火下逃掉。
從此,合窳一族不可能再在大荒出現。
風漪這才終於滿意,雙手用力一捏,無數道血肉在空中炸裂,冰雹一般的砸落到地上,散落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