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在女兒國當大王 >第 267 章 第 267 章
    王旗,

    亡君,

    亡人。

    風漪眼前,又彷彿出現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幕,蒼老的君王對着自己早已卸職回家的‘亡人’說:請諸卿隨我獻祭。

    早已連走路都顫顫巍巍地老人,對着自己獻上一切的君王發出最後的吶喊:

    ——“我女陰女郎!願爲大王赴死!”

    風漪並不記得當初死去的究竟有多少人了,因爲那一天有許許多多的人選擇了走出家門,從容、堅定的死在了她們敬愛的王眼前。

    她以爲她們是永遠消失了的,可現在,她們褪去了腐朽的身軀,只保留下了年輕的容顏,和一顆熾熱年輕的心。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是曾經的老人,還有一些,是風漪自己曾親眼見過的戰士,但她們的神態,卻並沒有多大差距,都有點茫然,這一場‘死而復生’,她們並不知情,但卻近乎本能的遵從着早已逝去的意志,宣泄着自己也不甚明瞭的情感。

    到了此刻,風漪如果還不明白,惡鬼本就是被風帝將計就計放任的存在,那就太蠢了。

    那些曾爲了保守祕密隨她一同赴死的臣民,到底還是有一些人,在君王的謀算下,重新活了過來。

    只是,她明明有那麼多的方法,讓自己也能夠做到死而復生,卻唯獨她自己,再不可能活過來。

    風帝是個很厲害的‘先知’,風漪不知道,她是提前預知到了這一切,還是種種的機緣巧合促使了這一幕,導致了她的佈置被提前發動,這一刻,她是真的很平靜,雖然,這僅僅只有數百的蛇傀背後,埋葬的人數卻能翻上十倍,乃至百倍。

    但也許,風帝也沒有想到,她的後人,會一蹶不振不止百年,直到現在才堪堪恢復元氣,導致每年都有那麼多的人戰死。

    風漪並不想思考這些。

    光影漸漸消散,但剩下的惡鬼,數量仍然繁多,畢竟這麼多年的積累不是捏幾次就能全部捏死的。

    蛇傀似乎也回過神來,她們並沒有失去記憶,她們也很聰明,哪怕並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似乎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她們看向風漪地眼神,也很平靜,不悲慟,不震驚,而是一種有點可怕的平靜。

    她們知道,王是希望她們活下去的,雖然,她們其實並不畏懼死亡,但她們真的很冷靜,因爲王無論何時,總能保持一種可怕的冷靜,她們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在效仿了。

    所以,她們很平靜,看向風漪的眼神也很平靜,哪怕她們知道對方的身份,但那終究不是自己的王,而是女陰如今的王。

    可她們仍然還是保持着雙手交疊的姿勢,因爲王,需要她們;女陰,也需要她們。

    風漪張了張嘴,半晌才道:“去殺鬼吧。”頓了頓,她補充,“一個不留。”

    風漪並不想顧忌什麼大局,太大了,也太累了,還會讓人心情不好,所以她並不想理會,反正,除了少部分剛誕生的惡鬼,絕大多數惡鬼也本就死不足惜。

    失去了鬼王,失去了鬼王城的庇護,哪怕惡鬼再多,也如同網兜裏的魚,在等待着上位者決定着生死。

    “臣等敬遵王命!”

    她們極爲熟稔的融入了戰場,明明是很殘酷的廝殺,她們在其中卻形成了一種慢條斯理的、如同在料理着皮毛、骨肉的屠夫,與周圍形成着鮮明的對比,她們很嫺熟的分割着戰場,這種分割,很精細,並不是橫衝直撞,連脈絡紋理都彷彿能清晰可見。

    而惡鬼,因此崩潰的也不多,因爲絕大多數惡鬼,在被殺戮刺-激之後,都是不帶腦子的,而不帶腦子,自然也就不會感到恐懼和退縮了,然而這樣陷入癲狂的惡鬼,落在了她們手裏卻依舊被切割得零零散散,所進行的抵抗就如同三歲孩童面對着挺拔健壯的大人,一切都顯得那樣的蒼白、那樣的可笑。

    哪怕是同樣的女陰人,跟她們對比起來差距也是如此的鮮明,明明她們纔是第一天適應蛇尾,卻知道該怎麼的運用起自身的優勢來,說是庖丁解牛也不爲過,以至於明明該是生死廝殺的戰場,竟還有人忍不住將心神投注了過去。

    許多惡鬼,其實並沒有逃跑的想法,畢竟它們很多甚至都沒有注意到鬼王已經不再了,只是面對這樣的攻擊,它們本能的就想要掙脫出去喘口氣,彷彿這樣就能讓自己壓抑的內心舒服一點。

    可明明,它們纔是帶給別人壓抑的存在。

    無法避免的潰敗。

    明明在開始前,所有鬼都是那樣的自信,可卻有這樣虎頭蛇尾、連它們自己都搞不清楚的潰敗。

    然而勝負的天平卻已經徹底傾斜,沒有絕望在蔓延,卻比絕望更讓人覺得煎熬、驚惶。

    哪怕它們是惡鬼,也無法明白,自己心頭爲什麼會生出這樣的情緒來。

    它們忍不住擡頭,看向半空中那尊鎏金色的身影,對方很平靜的注視着周圍的一切,不,用注視或許不恰當,應該說,是欣賞。

    是的,她在欣賞。

    她身後的王旗在飄蕩,那面旗幟,是很多人、乃至很多鬼,都再熟悉不過的。

    女蛇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風漪身邊,或許是感覺到了什麼,但祂註定再看不到熟悉的人,所以祂只是很平靜地看了眼四周,才問:“你想殺光它們?”

    風漪回答:“爲什麼不?”

    一個種族,哪怕一開始再爲天地所不容,其實只有堅持得久了,自然而然也就會融入一方天地中,成爲稀疏平常的東西,而在大荒,任何一個物種出現大規模的死亡或是瀕臨滅絕,那個罪魁禍首都很難善了,就像曾經的雨師妾,天-怒在前,人怒再後,如果沒有前者,後者越做不到讓對方與氣候綁定。

    “有多少肚皮,喫多少飯。”

    風漪:“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能喫。”

    女蛇看她一眼:“你在怨?”

    風漪搖搖頭,回答道:“只是憤怒。”

    風帝會不知道惡鬼留下之後會吞噬許多人嗎?她肯定是知道,但風漪也相信,對方必然不僅僅只是爲了想要復活部下的私心才做下這種佈置,任由惡鬼在眼皮子地下氾濫的,雖然,她肯定知道,自己的決定會讓未來死去很多人。

    所以,沒有怨恨,只是憤怒。

    畢竟,再敬佩對方,也總會有理念不合的時候,對風帝來說,犧牲也許並不是個多平常的字眼,對不太成熟,有點理想主義的風漪來說,她更想要十全十美。

    女蛇對她的回答不置可否。

    風漪也就不說話了。

    過了會兒,女蛇說:“你太任性了。”

    風漪輕輕道:“還不是你們寵出來的。”她頓了一下,“我不相信,你們做了那麼多,會想看到我們委屈求全。”

    女蛇嘆了口氣,道:“這就是你一直惹事的理由?若是周圍都是敵人……”

    風漪:“我就馬上回來告訴您,讓您去教訓它們!”

    女蛇:“…………”

    風漪當然知道,留下一部分惡鬼高層,哪怕是鬼王死了,她也可以慢慢摸索出鬼王的佈置,鬼王的祕密,乃至於它是如何保證自己一定能成功用‘鑰匙’打開巫咸國進去的,可她並不想這樣做。

    讓討厭的東西,都從自己的世界裏消失,這有什麼問題?

    沒有問題。

    更何況,不是還有那麼多惡鬼活着,在女陰乾活,沒有物種滅絕嗎?

    既然沒有滅絕,就算是老天爺降下了天譴,那又能有多嚴重?

    畢竟,一羣曾不知殺過多少人的惡鬼,哪怕能掌控,用起來,也會嫌棄髒了手。

    廝殺,逐漸開始落下了帷幕,哪怕惡鬼的數量再多,也總有被殺光的時候,甚至,讓揮刀的人,都不自覺的變得麻木。

    惡鬼,和野獸,其實並沒有太大的區別,餓了,去捕食;喫飽喝足了,就去玩樂,等到大難臨頭了,纔會想要去聯盟,所以一旦沒了指揮,便是一盤散沙,本就是先天不足的種族,所以在戾看來,它們得一口一口喫飯,一步一步慢慢走,就像曾經的人族,也是被其它種族當成口糧很久很久,困頓到眼前都只看得見‘活着’兩字,再想不起其它,纔有了後來的觸底反彈,有了一個個走向臺前的大巫。

    在戾看來,只要給它們時間,它們也能慢慢的做到這一步。

    畢竟,人族只是摸石頭過河,而它,卻有着身爲人的經驗。

    然而,當初將它們創造出的巫,又怎麼會不考慮未來呢?又怎麼會不去想,該怎麼爲自己製造出的失敗品收尾呢?

    不過在這個過程中,風帝究竟擔任着什麼角色,風漪並不清楚,是被祖巫預料到的人,還是她去摘了桃子,風漪也不清楚。

    畢竟,那是風帝的事,不是她的事,她到底還是跟前者有區別的。

    就像前世,不是沒有異獸暗示過,可以跟它們共贏,可以給她留下想留下的人共享世界,但風漪就一門心思想去收復一切,連虛與委蛇都懶得做,什麼異獸來了都殺。

    這本來就是她的性格決定的。

    所以,她註定無法像風帝那樣顧全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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