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所有情報,厲蘊丹不禁代入主神視角,站在操縱者的位置看待經歷過的八個世界。重新覆盤,反覆琢磨,結合她的經歷細思,還真品出了幾分深意。
之於試煉場,造化者可以是救贖,是原住民走向末世時僅有的慰藉。
比如與她相類的造化者,他們會盡力幫扶原住民,拼命挽回必死的末日線。失敗也好,成功也罷,多則更改了世界走向,少則在人心種下了善的種子。
即使下放的造化者實力不濟、只求自保,可在任務要求下,他們不得不呆在高危地域,成爲被怪物盯上的第一批人。從某種程度上講,有他們作爲“祭品”,倒是給原住民爭取了生存時間。
是以,這也是一種“救贖”。
當然,造化者也可以是推進末日的加速器。世上喪心病狂的人不少,尤其在認定“副本必末日,人類必滅亡”時,人性之惡會被放大到極致。若是無人制止,興許在末日沒來之前,造化者就會成爲原住民的末日。
是以,這是一種“毀滅”。
由此來看,如果她是主神,再將不同的造化者放入不同的試煉場時,毀滅與新生是同時存在的事。
代入神的特性理解,拯救世界會產生巨大的能量,毀滅亦然。區別在於“生”的力量可以生生不息,而“死”的力量會產生魔性。思及巫舒華半神半魔的模樣,厲蘊丹想,只要主神不是個傻子,多半不會選擇“死”的力量。
所以,主神、乃至太乙天墟的存在是爲了確保“生”。
主神花大精力投入造化者,所求也不過是“生”。
可它並非草木,也不似大道至公,它總會給高序列設置重重關卡磨礪、削弱、重創、殺死,爲的只是平衡戰力嗎?
不一定。
即使是神也害怕被取代吧?若是主神造就了至強者,那它的出路是什麼,已然不言而喻了。
偏偏上天有好生之德,而上天即爲大道,主神又拗不過道。大道制衡主神,主神制衡造化者,造化者有能憑修道飛昇,恰好在太乙天墟達成了詭異的平衡。然而察覺這點的人甚少,興許只有走修真這一路的纔有所察覺。
可察覺不是確定,故而要在確定之前——讓他們殺死奪舍造化者的修真者,防止他們得道於太乙天墟。
這是潛藏在任務之下的深層博弈,非上位者難以察覺內涵,饒是厲蘊丹做慣了上位者,也是直到如今才考量明白。
大道不自生,故要萬物生生不息,以定長生。可有生必有死,末日是避不開的結局,就像凡人必會走向死亡。
在生化試煉場中,喪屍已死,可梁恩雅仍在,若是她走岔了路,滅世會再度開始。
在女巫試煉場中,魔龍已死,可黑魔法仍在,若是人心生了惡,魔鬼會重現人間。
在原始試煉場中,小行星已毀,外星人皆亡,可瘟疫、天災並未斷絕,指不定她離開後就山崩地裂呢?
末日套着末日,不正像六十四卦組成羅盤往復循環麼?
就像這個試煉場,她結束了籠屋的末日,就是進入了六十四卦中的“既濟卦”,其位於第六十三位,表示“完成”、“達到極致”,同時也有盛極而衰的意思。
多麼有趣。
明明完成了任務,卻只進行到63卦;明明開啓了末日,卻走到了最後的64卦。只消再往前推一步,又會進入到第一卦,週而復始,無有窮時。
這就是道啊……
或許,她經歷的每一個試煉場都可以用六十四
卦來詳解。比如新手賽場,怪物橫行於地面,一如小人霸道於朝野,君子需隱匿避嫌,就像他們避於地底。而後天火落下、摧毀一切,不正是地火明夷卦的顯示嗎?
她是這樣,想來隊友、每個造化者經歷的世界也是卦的循環顯示,只是當時他們都勘不破罷了。
“原來如此……”
太乙天墟設六十四卦大境,看來答案在一早就告訴了他們。大道至簡,重在一個“簡”字,暗示的就是最常見的理,可她把目光放得太高,未曾低下頭去看看,以至於走到今日才悟出這一點。
是她愚鈍了。
如此,既是要至簡,那便簡單粗暴着來吧。
不知不覺間,她吹着港口的海風思索了一夜。收到胥望東的情報是在昨日傍晚,而當她脫離沉思之境,海平線上的旭日已經升了起來。
陽光灑落,大海波光粼粼。金浪層層捲起,她竟是看出了豪壯,品出了“邀請”。
也是,龍身喜水,是她委屈自己了。
厲蘊丹含着一抹淡笑,素來沉靜的眼中難得有了幼時的光。心境返璞歸真的剎那,她竟也有了“嬉”的心理。
“走吧,去接胥望東。”厲蘊丹道,“他立了大功,值得一個體面。”
體面?
謝此恆:“你要做什麼?”
“跟我走就是了。”
厲蘊丹帶着他蹭上了一艘“電影元素齊全”的漁船,這船上共有六人,分別是退伍大兵、海洋博士、一對情侶,以及度假的黑人和掌舵的華裔。一看就是“事故”船隻,她登的非常放心,並決定給它一個標準結局。
海洋博士名“瑪麗·喬恩”,爲研究水下神祕生物而來。她告訴他們,乘坐科研船幸運率低,一般出海什麼都遇不上,反而是坐上普通漁船幸運率高,往往會遇上有趣的生物。
瑪麗:“在一個月前,我曾乘坐漁船前往公海,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你們見過成年男子大腿粗細的海蛇嗎?總之我沒有見過,那可是一浮出海面就能被送進博物館的傢伙。”
衆人笑了起來。
“聽着,這不是開玩笑,這是事實。”瑪麗道,“而且不止一條大蛇浮出水面,是一羣!在這樣寒冷的冬季,我從未在公海見過這樣的場面。巨型海蛇瘋狂逃竄,接着是藍鯨、虎鯨、大白鯊,它們像瘋了一樣往四周瘋狂地遊,彷彿後面追着什麼猛獸。”
小情侶問道:“真有猛獸嗎?”
瑪麗鄭重點頭:“有,就在這片大海中。”她篤定道,“我沒有看見那頭猛獸的全貌,我只看見一個長了角的巨大黑影。它十分龐大宏偉,像連綿的城牆,幾乎稱得上‘緩慢’地遊過我們的漁船下方,可掀起的波浪差點傾倒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