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纖長白皙的手臂從被子裏伸出，在牀上胡亂摸索了一陣後摸到了手機，修長的手指靈活地關閉鬧鐘。
臥室內重歸安靜，然而下一秒牀上的人卻驟然清醒過來。
李夕遲幾乎是從牀榻上彈起來，心臟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被子一半滑落在地上，另一半搭在腿上，絲質的睡褲捲了一半堆積在腿彎，露出纖細光滑的小腿。
她的頭髮有些亂，臉上有淺淺的紅色的壓痕，神情迷濛，是極爲少見的不雅姿態。
李夕遲愣愣的坐了一會兒，然後快速打開手機，手機只剩百分之一的電量，她連忙插好充電線，關閉電量提醒後，看着私信界面裏的聊天內容徹底怔住。
她的手指有些顫，點昨晚醉酒後發給林晼晚的語音條沒能點準，再點，她的聲音才緩緩響起。
十二秒之後，語音播放完畢，她目光空洞地盯着半空，忽然有些悲涼地想，爲什麼航空科技還沒有發明出能即時將人類送到外太空，逃離太陽系的飛船呢。
她現在挺需要的。
李夕遲保持着拿手機的姿勢沒有動，大概是一分鐘過去，還是三分鐘過去，總之她在這一窒息的時刻忽然沒了對時間流逝的感知。
她手指僵硬地點開林睕晚發送的語音條，首先跳進耳朵的是女生剋制的一聲輕笑，接着纔是那句說明天再找她的話。
似乎是被取笑了
李夕遲有些怔然地想，她倒是經常受到李家人的冷笑，取笑倒是不多見的，因爲除了她出身這一點，她身上沒有任何能讓他們取笑的地方，反過來，所以她們只能在李夕遲出身這點上加倍諷刺她。
“你喝醉了，快休息吧，明天我再找你。”
李夕遲又點了一下語音條，聽了一遍，再點。
她僵硬的身子跟着語音的播放緩緩放鬆下來，尷尬的情緒也一點點消散。
最後她大概聽了七遍，或許是八遍，她自己也記不清聽了幾遍之後，試圖長按這句語音選擇收藏。
但很可惜，這不是一個專門的聊天軟件，並不提供這個功能。李夕遲只能退而求其次用錄屏功能保存了這句語音。
之後她去衝了澡，吃了家政阿姨熬好的熱粥，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從那種尷尬的情緒中走了出來，這纔給林睕晚回了私信：[我醒了]。
她故意打漏掉了一個酒字，試圖掩蓋昨晚醉酒的窘態，但偏偏怕什麼來什麼，林睕晚的回覆讓李夕遲臉頰一點點升溫。
[你酒醒啦？]
對方問得很直白，問句結構完整，李夕遲想打馬虎眼混過去都不行，只能艱難地打了一個“嗯”字。
打完之後，彷彿手機燙手一般，她立馬將手機丟了出去，雙手捧起碗喝粥。可手機震動聲響起後，她又大步走到沙發邊，拿起手機看。
[你昨晚喝醉送的禮物我已經申請平臺退回啦，說是24小時到賬，你注意查收一下]。
李夕遲皺着眉打字：[爲什麼要退？]
[因爲是你喝醉送的呀，不是在清醒理智的情況下進行的消費行爲]。
[清不清醒都是送給你的，又沒有送錯人]。
那邊等了十來秒都沒有回覆，李夕遲又打字：[你做主播不收禮物，是因爲熱愛主播行業，爲愛發電嗎？]
李夕遲盯着福利兩個字，心裏是滋味又不是滋味，是滋味當然在於她能得到所謂的福利，但不是滋味就是代表別人給林睕晚送很多禮物後，自然也能得到對應的福利。
她忽略掉這來路不明的奇怪的心情，打字：[錄一首歌給我聽吧]。
生日歌林晼晚已經唱給別人聽了，不特別了，單獨發給她的會是特別的。
林睕晚很快回復：[好呀，你想聽什麼歌？]
[隨便]。
[那你讓我準備準備，錄好了就發給你]。
李夕遲愉悅地打了一個“嗯”字，結束對話。
今天是週六，但李夕遲還要赴昨天沒有應酬完的約，有時候她真的很佩服這些中年男人對於社交應酬的精力，不管昨晚喝得多爛醉，第二天還能精神煥發的出現在高爾夫球場上。
李夕遲看着綠油油的高爾夫草坪和陽光白雲，心道真是浪費了這麼好的天氣。
“小李總，我這杆不錯吧。”大腹便便的男人用手遮在額頭上，眺望剛纔揮出去的那杆球。
李夕遲淺笑着奉承了一番，接下來又是飯局，最後在晚飯的桌上敲定了初步的合作意向。
有了昨天的教訓，李夕遲摸清了這幾個需要對付的男人的酒量，今天有所準備，提前吃了醒酒片，酒桌上的時候也圓滑地避開了一些敬來的酒。
所以今天她沒醉，僅僅是有些微醺的狀態，回家後，她沒有先去洗漱，直接摸出手機打開直播間，但這次直播間的聲音可不止林睕晚一個人了，還有兩道陌生的男聲。
三人有說有笑，似乎是在一起聯機打遊戲。
李夕遲給紀酒發微信，[這兩人哪兒來的？]
[看直播的觀衆，給主播刷了點禮物，嚷着要一起聯機遊戲，說別的遊戲主播都會帶水友的，然後主播答應了]。
李夕遲切回直播間，看了眼直播人數，八百多，又漲了，彈幕區也熱鬧了很多，有賴紀酒的兢兢業業，直播間的氛圍也很和諧。
三人打遊戲之外，也有閒聊，其中蠻多是打探主播三次元生活的，但都被林睕晚打馬虎眼糊弄過去了。
李夕遲面無表情地聽着三人笑嘻嘻的聲音，因爲人數太多，不停有新觀衆進入直播間，林睕晚似乎沒發現她進來了，也就沒有開口歡迎她。
李夕遲等了兩秒後，關掉直播間，有些心煩意亂。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喜歡的東西上面有一些偏執的佔有慾，比如林睕晚的聲音，她喜歡她的聲音，卻要和別人共享她的聲音。
丟下手機後，李夕遲去洗了澡，洗去了一身菸草味和酒氣，清清爽爽地躺在牀上。
以往上了牀，她都是直接閉眼就睡，可現在卻感覺自己忽略了一個流程。
閉着眼，腦海裏是不久前纔看過的直播中男女混在一起的笑聲，刺耳又聒噪。
她覺得自己大概對林睕晚好聽的聲音免疫了。
然而在失眠兩個小時後，她的免疫系統就失效了，因爲手機突然震動，這個時間點找她的人不多，她拿起手機一看，是鯨魚直播的主播晚晚發來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