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護室中繁瑣的監測儀器在寂靜室內發出細小的嗡鳴。

    到了准許探視的時間,陸上錦的助理輕聲走進來,裏面有人在探視。

    一個蝴蝶omega坐在牀邊的軟椅裏,用溼毛巾給言逸擦着手心。

    談夢發間伸出兩條細長觸角,頂端的圓點碰觸到言逸眉心。

    “唔。”談夢似乎在言逸的腦海中讀到了什麼,低頭在筆記本上寫下一段記錄。

    助理愣了半天,立刻打開微博,拿裏面的照片比對了一下。

    “是……談夢老師?”助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家裏書櫥上擺着好幾套談夢的小說,當代軍事小說新銳作家,他爲了搶簽名版新書蹲前x,付款前一秒被陸上錦一個電話過來導致夢想破滅。

    談夢豎起手指噓了一聲。

    “我在聽他給我講一個故事。”談夢移開觸角,收回髮絲裏,“我是來聽悲傷故事的,但有些可愛的人,只能記住過往裏美好的東西。”

    他很意外。

    言逸昏睡時的記憶並不是血腥慘痛的,反而只在十幾歲的回憶裏循環。

    他透過言逸的眼睛看見了二十歲的陸上錦,和他印象裏的冷麪總裁沒有半點兒相似之處,溫柔笑着的時候反而更多。

    “你來替陸上錦看望他嗎,那我就不打擾了。”

    談夢收拾起筆記本,在助理希冀的灼灼目光下籤了名,撕下來一頁送給他,眼睛裏神采閃動:“謝謝喜歡。”

    今天的素材出乎意料,也許能寫一對甜蜜的戰地戀人。

    他聽見助理低聲讀着陸上錦留下的第一張紙條,於是緩緩合了門。

    “言言,你如果能看到或是聽到這張字條,我應該已經成功潛入內部了。如果你醒了,你要知道,即使你自己放棄自己,我也不會。所以等我回來。”

    字寫得很急,但絕不敷衍。

    助理一字一句地讀,不急不緩,這幾天唯一的工作就是看望監護室裏的言逸,相當於難得的休假。

    老闆自從接手集團起,給所有人的印象都是雷厲風行冷漠嚴整,他也沒想到老闆能爲了一個omega瘋狂到這種地步。

    老闆跪在搶救室外哭得讓人心酸,他目睹了這些日子裏,老闆昔日的放縱風流都收斂成一方柔情深潭,他的老闆沒有童年,從前僞裝成沉穩的一顆壞小子的心現在才姍姍來遲地成熟。

    有的感情命中註定,或完美契合,或刻骨情衷。

    後者總要多些曲折。

    助理把紙條整齊折起來,壓在言逸手底下。

    “夫人,之前那個胡蘿蔔胸針確實是我幫老闆買的,但我見他盯着那個款式看了很久,自作主張買來之後他還罵了我。”

    “老闆應該是知道您喜歡什麼的,嘿,我替老闆說兩句好話,有點違心呢。”助理搓了搓手,卑微絮叨,“您一定一定挺過來,不然我們這些跟在陸總身邊的更沒有好日子過。”

    助理給言逸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走了出去。

    言逸呼吸微弱,卻已見平緩,指尖微微動了動,觸着露出枕邊一角的紙條。

    紙條上沾着清淡的水仙信息素,細微的安撫香味被言逸攏在掌心,在夢裏,十七歲那年被託着腰舉起來攏住了螢火蟲。

    遠在千里之外的海底地下室,陸上錦的心揪了一下。

    他左手抱着小灰兔,穿梭在無邊際的試管之間,一個一個尋過去。

    夏鏡天循着內/壁找出口,來時的門被從外部鎖死,內/壁和牆壁平滑如一體,沒有能讓陸上錦解鎖的集合線路。

    這麼大一個實驗室,製冷、新風、迴風都需要管道,冷靜下來仔細想想自己設計這座實驗室會把這幾個系統安排在什麼位置。

    天花板均勻分佈散流器以保持實驗室內空氣潔淨,夏鏡天仰頭觀察了一會兒,從這地方爬上去應該能到達控制機房。

    他回過神再往陸上錦那邊看,人不見了。

    “喂?”夏鏡天身子一振,重新端起M16,警惕地退到角落,貼着牆悄聲移動。

    他敲了敲耳機:“你在哪兒?現在必須離開了。”

    耳機裏傳來嘶嘶雜音,陸上錦沒有迴應。

    “……”

    夏鏡天倒是完全不懷疑那個傢伙會把他自己扔在這兒。

    他貼着牆壁摸進實驗室深處,警惕着周圍細微的聲響。

    前方有響動,夏鏡天立刻蹲下,托起槍身斜指前方。

    試驗檯上有一管樣品忽然倒了,在桌面上滾動。

    夏鏡天胸口劇烈起伏,盡力壓低放輕呼吸,冷汗把手套護掌部分浸透了。

    平心而論,再撲過來十幾條生化機械犬他一個人確實搞不定。

    一想到陸上錦熟練的戰鬥方式和觀察力,是和言逸同生共死那麼多年共同磨合出來的,心裏頭就酸得不行。

    只恨自己晚生好些年,錯過了他明媚的盛放。

    夏鏡天屏住呼吸,細細聽着周身的異動,隱約有粗重的呼吸聲在耳邊忽遠忽近,在這個房間裏,似乎還有另外的人。

    他撥開手錶上的錄音,低聲留遺言。

    “我現在在PBB地下冷凍室,陸上錦不在,可能已經掛了。這裏面有東西在喘氣,我能聽到,但不知道位置。”

    實驗室深處沒有開照明,夏鏡天俯身伏在地面上向前匍匐,撥開袖口的電筒,光線順着深處打過去,在幾個試驗檯間掃了掃。

    啪。

    一聲玻璃炸碎的脆響在寂靜的實驗室中顯得極其清晰,夏鏡天立刻翻身後退,反手一槍朝着聲音來向扣了扳機。

    一顆子彈換來了一聲恐怖的咆哮,那絕對不是人或者狗能發出的痛吼。

    霎時渾身被冷汗浸透,夏鏡天站了起來,電筒光線迎着吼聲照過去,一頭渾身披覆鱗甲的巨大蜥蜴揚起頭,陸上錦就卡在它嘴裏,鮮血像水流一般淌到地上。

    “站那兒幹什麼!滾!”陸上錦回頭吼了一聲,雙手用力掰着蜥蜴的嘴,蜥蜴口中利齒深深刻進陸上錦腹背,靠近傷口的部位隱隱發黑。

    話音剛落,夏鏡天翻身滾了出去,剛站的那處被鐵鞭似的尾巴狠狠抽出一道深坑。

    他退了幾步,瞄準蜥蜴的下頜,連發兩發重力彈。

    蜥蜴痛苦地咬着陸上錦凌空亂甩,下頜被重力彈狠狠沉到了地上。

    小灰兔鑽在桌子底下哭都不敢出聲,夏鏡天順手把那小孩兒撿進懷裏,擡手擋住他的眼睛。

    陸上錦趁機翻身撤出來,立刻發動伴生能力攫取,像一道凌空俯衝的黑影,抓起夏鏡天踩着試驗檯躍出十來米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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