坍塌的外牆還在向下拋灑碎石,陸上錦扶着被炸藥燒熔變形的鋼筋向天邊張望,血絲順着手臂蔓延,從指尖滴落到腳下。

    他已感覺不到痛了,眼前也只是一片茫茫的白光,無形的牆將他隔絕在世外,身後混亂的槍聲,儀器翻倒的炸響,他全聽不見,只看見病房裏的保溫玻璃杯從牀頭滾下來,一聲驚雷似的驚醒他。

    他邊捕捉空氣中留下的一絲奶糖味信息素,定位對方的逃離路線,一邊給助理髮了一條消息。

    病房外的PBB成員在掩護主力撤退,夏憑天一手攬着鍾醫生讓他靠在自己肩頭,一手拿起警報通訊器,蘊着暴怒的嗓音在安菲亞醫院各個角落的監視揚聲器中傳出:

    保全人員注意,我是夏憑天,關閉所有出口,啓用最高級防護命令,所有醫護人員原地蹲下。

    他用英語重複了一遍,命令一發布,安菲亞醫院各個診室外門立刻鎖閉,防火隔離牆極速升起,從地下升到一樓的電梯中衝出數十穿防彈衣,裝備精良的保全人員,將尚未逃離的PBB戰士團團包圍。

    陸上錦把手裏剩下的一把手術刀遞給鍾醫生,鍾醫生嘴脣乾白虛弱,但仍舊能熟練地用手術刀把腹部的彈頭剝出來。夏憑天叼着彈匣換彈,同時給鍾醫生釋放安撫信息素。

    “醫院的損失我回來再賠償。”陸上錦說。

    “與你無關。”夏憑天低頭看了看正自己處理槍傷的鐘醫生,PBB不只是來搶言逸的,他們搶所有高等級omega,m2青風藤腺型的鐘醫生也在目標之內。

    青風藤腺型m2能力“愈傷術”足夠自愈槍傷,但鍾醫生冰涼的手卻按在了夏憑天臉頰的擦傷上。

    傷口癒合,鍾醫生又把手搭在陸上錦的右肩,將大量腺體能量注入傷口中,雖然餘毒還沒清乾淨,癒合傷口也不過權宜之計,至少不會造成失血過多。

    陸上錦抓住他的手腕阻止他再耗精力,鍾醫生勉強扯起脣角,慘白着一張臉淡笑輕鬆地告訴他:“你得去救人。”他在海外留學科研這麼多年回國,這個目標不曾變過,要救的不止是言逸,是高階omega的希望。

    緊接着鍾醫生就被夏憑天吼了,吼的什麼也沒有來得及分神聽,幾個醫生把他扶進了手術室止血縫合。夏憑天恨恨砸牆,拿了槍跟陸上錦一塊兒闖疏散通道,同時給夏鏡天發消息,要他原地等着自己去接他別亂跑。但沒有收到回覆。

    陸上錦把消息傳給了畢銳競,PBB大規模出動,附近的任何高階omega處境都十分危險。

    “現在怎麼辦?”夏憑天推上新彈匣,後背警惕靠牆半蹲下樓,陸上錦瞥了一眼牆上的緊急疏散示意圖,將佔地三千餘畝的安菲亞醫院各座大樓地形盡收眼底。

    他還能感受到言逸微弱的信息素定位,並沒有往太平洋方向離開,可能飛往了某一個PBB分部,距離這裏最近的基地位於懷寧市,一年前因特級地震引發的海嘯而被摧毀大半,接連出現了高致死率強傳染病和大規模物種入侵,被勒令封鎖引爆摧毀,廢墟城市還在重建中。

    “你把醫院的腺體冷凍庫看住。”陸上錦輕輕活動了一下右臂,傷口雖然癒合了大半,但能感覺到骨骼裏的毒素仍在蔓延。塗裝遊隼家徽的直升機已經接近頂樓停機坪,小寧助理戴着耳麥坐在駕駛位,陸上錦抓住起落架翻上直升機,直升機立刻調轉方向離開了安菲亞醫院。

    手機一直響個不停,不斷有消息和電話進來,陸上錦看了一眼,頭靠着內/壁愣神,頭髮被狂風揚了起來。

    他從襯衣口袋裏摸出那張被歪歪扭扭拼合的字條,言逸寫給他的,保證二十七歲還會愛他。也許已經沒有那麼喜歡了,但這不重要。

    如果能帶言言和孩子平安回來,他可以按言逸的意願今後遠遠地望着他們的生活不去打擾,言逸想離開,或是遇上更愛的alpha,他可以忍耐接受這一切,不再厚着臉皮把言逸綁在身邊,就當作自己曾經那樣傷害他的懲罰。

    他鬆了手,把言逸寫下的承諾隨風扔了,用力吻了吻無名指上的婚戒。

    直升機行駛至懷寧市廢墟上空,空投武器彈藥箱,陸上錦身穿漆黑武裝服,坐在彈藥箱上徐徐落地,以極限視力目測,PBB懷寧分部基地入口在兩千米外的冷卻塔地下。

    基地密碼門緩緩打開,盤查身份認證的工作人員攔住了陸上錦,上下打量這位高挑冷峻的alpha,眉眼和指揮官竟然有三分相像,工作人員一時有些爲難。

    “您好先生,如果沒有身份認證,請站在這裏掃描一下您的面部和指……”

    一聲槍響,工作人員癱倒在座椅上,眉心落下一枚燒焦的彈孔。

    陸上錦只拿一把MP433,站在原地,一槍轉一個角度,將所有監視器擊毀,門禁人員全軍覆沒。

    電腦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張通緝公告,公告上印着陸上錦的照片,周圍是被激活的數位PBB特工頭像,來阻截和肅清入侵者。

    他一槍打碎了顯示屏,從一具屍體身上摸出身份認證卡,緩緩走進基地主通道。

    經過主通道需要通過步態和熱感檢測,陸上錦打了一針葉晚留下的變色龍血清,一小時內屏蔽檢測器和監視器。

    他剛走進主通道,兩端的防彈門突然關閉。

    陸上錦腳步一頓,眼睛覆上一層遊隼種族特有的半透明藍色瞬膜,掃視周圍和頭頂。

    遊隼alpha的眼睛能看見頭頂隔着精鋼防護板上移動的腳印,腳印在一個位置停頓。

    主通道上方的應急門開啓,一位金髮碧眼的alpha墜落在陸上錦面前緩緩起身,細長血紅的分叉舌頭舔着銀色脣釘,狹長成線的瞳孔含笑盯着陸上錦,雙手十指柔軟律動。

    黃金蟒蛇alpha,英裔PBB特工,序列號000017,等級m2。

    alpha紳士地朝陸上錦躬身:“您夫人在裏面待得好好的,等到引導分化完畢會毫髮無傷地送回您身邊。”

    引導分化這四個字像一把利刃,將陸上錦介懷多年的傷口狠狠割裂開來再撒上一把鹽,即使言逸不說,他也知道那是言逸心裏一輩子都無法被安撫的殘酷陰影。

    他的眼睛裏漆黑得看不見波瀾,微微抿了抿脣,下一瞬已然左手化拳劈向黃金蟒的下腹,不待對方還手,長腿橫掃帶着迎面的一陣疾風,將黃金蟒掃至七八米外。

    黃金蟒蛇同樣被激怒,抹了一把脣角的血絲,順着牆壁飛速遊走而來,纏繞在陸上錦身上,如同捕獵的巨蟒,用緊實有力的身體緊緊勒着獵物的脖頸,直到獵物窒息失去反抗能力,最終成爲他交差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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