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禾按開從前祖爺爲了嚇唬山裏野物而裝置的擴音話筒,警告道,“你們帶着那些屍體快點離開,否則我立刻報警。”

    現下的情況十分詭異,報警什麼的真不見得能解決,反而容易被人誤會是神經病。所以她是半騙半詐,希望那條本不該出現的小巷和那一大一小加一堆屍體能趕緊回到屬於他們的世界,兩不相干最省事。

    聲音像是在空氣中炸開,無孔不入。

    屏幕中,面露震驚的小女孩,慌亂的左右好一陣查看,見四下無人,這才掩飾住眼底的審視,可憐兮兮的望向了鐵門。

    在逃亡時,就是這扇奇怪的鐵門從天而降,強勢的堵住了死衚衕裏唯一的出口……他們的身後潛藏着數不清的追兵,等待着獵物自投羅網,所以無路可走的情況下,俞叔纔會以最大的惡意針對未知的一切。

    顯然,他們又得罪了或許能真正幫助他們的人……

    小女孩心事重重的蹲下身查看了一下男人的傷勢,一直監視兩人一舉一動的沈洛禾這才發現暈厥過去的男人身上已經千瘡百孔,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傷口,最大的一處在肋下,稍一碰觸,翻飛的皮肉中似乎可見白骨。

    血色被黑衣掩蓋,讓人無法窺探出端倪,滿巷子中的屍體,遮住了渾身的血腥氣。

    沈洛禾簡直不敢相信,一個正常人傷到這樣的地步,居然還能心不慌手不顫的持劍威脅別人,是個狼人!

    男人慘白的臉和冰涼僵直的身體,無一不顯示出情況的緊急,女孩眼眶發紅神色焦恐,回身噗通跪倒在地,大聲求救。

    沈洛禾沉默了片刻,仍是鐵石心腸的拒絕,“你們走吧!我不會救他,也不願意冒險救他!”如果沒有之前劍指心口的危機,她或許會心軟,畢竟是一條人命,可對方明顯是個對人狠對自己更狠的硬茬,喫力不討好實在不是上策。

    不要怪沈洛禾冷血,世上唯一的親人都能爲了錢財拋棄她逃走,欠下的億元債務全部壓在她這個剛成年的女兒身上,她真的已經沒有多餘的同情心去關愛別人了,更何況還是身份不明的兇惡之徒。

    小女孩不知想到什麼,費勁的把男人的衣服拔掉,透着恐怖血痕的淺色裏衣溼漉漉的裹緊健碩的身姿,那柄沾滿血的劍則被丟到遠遠的。隨後動作不停,很快把自己髒兮兮的短襦長裙也甩到一旁,留下一身柔軟輕透的絲綢短褂小褲,在外的修長四肢是和灰撲撲的臉龐截然不同的白嫩細膩。

    可以看出,現在兩個人手無寸鐵毫無危險。

    見緊閉的鐵門仍無反應,小女孩有幾分絕望和無助,打開從男人懷裏取出的荷包,露出裏面黃橙橙、幾根手指長短的金條。

    沈洛禾呼吸一重,閉了閉眼。

    半個月前得知父母的公司破產倒閉,她被債主堵在了家門口,要不是看她剛二十出頭,那些憤怒的債主肯定不會輕饒了她。

    爲了還債,她把家裏的固定資產全賣了,只留有村裏的這棟老宅傍身。

    老宅是祖爺留給她的唯一遺產,地處京都郊區的山間村落,不管是從感情、地理位置還是產權上,老宅都不適合賣出去。

    她祖上是京都的農民,但在爺爺那一輩就搬到城裏工作定居。後來家裏富貴起來,祖爺卻不願放棄村中田業,爲了讓老人住的踏實舒服,幾年前爺爺回村把祖宅翻新重建。

    當時村裏流行規格統一的小別墅,爲了顯示闊綽,爺爺把祖宅改造成一棟帶地下室的四層別墅,遠比其他人家的三層小樓氣派,前後院尤爲的寬闊通亮,小時候她總是追着兩條看門的大狗滿院子的跑。

    老宅三面被山野樹木攏抱,前門緊挨主路,隔路相望是一條小河,小河畔則是村裏大片的田地,之後纔是村落人家。

    宅子的位置有點遠避人羣的架勢,在一棟棟帶着土味的小別墅羣裏更加顯得特立獨行了。

    因爲爺爺出錢修了路,所以村委會對老宅的不合羣選擇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祖爺看似帶有老人的固執,卻對她這個唯一的重孫女特別好,父母工作繁忙的寒暑假,在祖宅撒歡跑着玩成了一老一小最開心的回憶。

    祖爺會帶她去地裏挖花生,在牆角逮螞蟑,進山裏採蘑菇抓野兔,只要她想要的祖爺都會盡全力的滿足。

    後來她家的田地賣給了國家擴大公路,老宅圈起的前後院則被祖爺種滿了水果蔬菜,放假回去她就能喫上最新鮮的時蔬,每次看着她埋頭誇好喫,祖爺都會樂呵好幾天。

    而現在這棟承載了祖爺一生的房子成了沈洛禾最後的棲身之所。

    就算能賣出去,她也不願意打老宅的主意。

    只有在這裏她還能感受到親人的呵護和屬於家的溫暖。

    但是缺錢也是現實。

    沈洛禾不希望那些債權人追到老宅打破這裏的安寧,賺錢的事情成了重中之重。

    偏偏她大四還有半年才畢業,就算找到實習的工作,微薄的工資也不可能供以她月月還款似的還債,況且她還需要生活。

    沈洛禾透過儲物室的窗戶看向後院荒廢的半畝菜園,心裏一片沉重。

    監視器裏的小女孩像是開竅般抓住了她的命脈,不知從哪兒又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真皮捲紙,桃花眸看向虛空,無聲又堅定的說了幾個字……

    ‘舊唐遺庫’!

    什麼舊唐遺庫沈洛禾不知道,可聽這名稱和觀其外觀她便眼一亮。

    說不準是個古董。

    對了,古董!

    她的視線穿過門口的兩人,落在那兩身看似普通的黑衣和襦裙上,思索片刻,鼓弄玄虛的沉聲開口,“交易達成。”

    沈洛禾壓抑着興奮,從角落裏翻出祖爺進山的打獵工具,吹吹土扛了起來。當然這把搶早就老舊的不能用了,只是個嚇唬人的花架子。

    她想了想覺得還不夠穩妥,抄起了廢棄多年的鐮刀別到腰間,這纔信心滿滿的出了儲藏室走到後門處,打開門的同時擡起搶對準門外的兩人,像模像樣的冷聲道,“別耍花樣,拿着衣裙,再把人拖進來。”

    聽到開門聲,這孩子乍然驚喜的擡起頭,桃花眸在觸及到近在咫尺的長管武器時,微微怔愣。因爲對未知事物的敬畏,那雙又黑又大的瞳孔泛着水潤無害的漣漪,在心中強壓下去所有潛藏的小心思。

    莫非是唐門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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