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間裏,晏青發現只要不是在鬱殊跟傅淮之面前,他做出任何反常的行爲,都不會受到懲罰。
爲了不讓鬱殊起疑,晏青白天還是像往常一樣外出,卻並不是爲了玩,而是待在咖啡館,試探性地想找一份工作,但結果都以失敗告終。
這天晏青好不容易在星網上看到一份能勝任的工作,是去陪伴一些有錢人家的孩子。
因爲機器人沒有感情,而人類不同,開出的薪資也出奇的高,卻被告知那邊只要omega。
一般沒有什麼技能的alpha,都會選擇入職軍隊,但晏青的體質根本不達標。
晏青這頭還沒掛斷通訊,就聽到另一頭的人嘀咕:“一個alpha,居然來跟omega搶工作,真是稀奇……”
晏青掛掉通訊,心裏忽然有些難受,他付了咖啡錢,就一路走回了家。
到家時,天也剛剛暗下來。
還在樓上的鬱殊,聽到客廳傳來了動靜,他打開門,走到樓梯口。
晏青像是累極了,鞋都沒來得及換,就直接躺在了沙發上,手臂遮住了眼睛,露出高挺的鼻樑,以及殷紅的薄脣。
鬱殊站了一會兒,又慢慢走下了樓。
陰影爬上了晏青白皙的下巴。
鬱殊彎腰,輕聲喊了句:“哥。”
沙發上躺着的人,一動不動,像是睡着了。
鬱殊又湊近了些,衣襟上,有咖啡的淡淡醇香。
他眼眸微轉,看見晏青往常潔淨到反光的皮鞋,如今沾了些已經幹掉的泥。
雖然平時坐車只用幾分鐘,但這片住宿區,實際離集市非常的遠。
鬱殊轉身接了些熱水,爲晏青擦了一下臉,而後,是手指。
他脫掉晏青的鞋,發現那隻細膩到沒什麼繭的腳,已經磨得通紅。
鬱殊用手一點點淋上去焦洗,那些透明的水珠,一粒粒地滾落,發出了一陣悅耳的聲響。
晏青動了動,卻並沒有醒過來。
鬱殊做完這一切,又將毯子蓋在了晏青身上,他的動作很輕,而後者正好累得根本不想睜開眼。
鬱殊盯着晏青看了會兒,又低頭,去觸碰他的脣。
半晌,又輾轉到脖子,輕輕地、咬住,眸光也逐漸晦暗。
…
昨晚在沙發上睡了一夜,晏青早上醒來時,就感到頭有些疼,他撩開身上的毯子,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纔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莊園的門鈴,也在這時被誰扣響。
晏青隨意收拾了一下,就去開門。
外面的不速之客,身上眼熟的制服,讓晏青臉上露出了片刻恍惚。
前來拜訪的人,面容嚴肅,見到開門的晏青,神情就怔了一瞬,他對比了光網上的照片,才重新看向晏青,“晏先生,我們是檢察院的人。”
他們身後,沒有任何東西。
晏青緩緩後退一步,“請進。”
父親殉職後不久,也有一羣這樣穿著的人,領着他的遺物前來拜訪。
晏伯爵不是一個擅長作戰的人,攻打帝國的,又是亞特斯人。
亞特斯人的科技雖然落後,學習能力卻很強,他們的性別只有雌雄之分。
每一隻雄性彷彿天生都是爲戰鬥而生,他們擁有哪怕是帝國最優秀的alpha,也難以比擬的強健體魄,以及頑強的再生能力。
但雌性卻恰恰相反,比溫室裏的花朵還要不堪曲折,逐漸惡劣的環境,更是讓他們的數量急劇減少。
帝國跟亞特斯人的戰爭,已經持續了幾十年,而這段時間裏,雌性幾乎快要滅絕的亞特斯人,數量卻反而增多了。
帝國也從一開始的遊刃有餘,到近幾年變得愈發喫力。
面對如此難纏的敵人,即使晏伯爵在軍隊混了好幾年,也沒能得到任何晉升的機會。
而他死後,帝國也只給他的家人發了些微不足道的慰問金。
戰爭,離身在主星的他們,似乎還很遙遠,上一世的晏青,至死都沒感受到戰爭的波折,只是偶爾在新聞上才能看到。
“本來不該在這段時間上門打擾的,也許您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痛中。”來人略作停頓,“但晏先生,我們接到消息,有人在第八星看到了疑似晏聞中尉的人。”
晏青微怔,扣沙發的手指,都忍不住緊了緊,“您是說……我的父親,他極有可能還活着?”
第八星是亞特斯人的老巢,晏伯爵的軍艦,也曾墜毀在那兒。
“照片拍攝的角度有些模糊,我們也不確定,所以今天來,主要是想請晏先生幫忙分辨一下。”來人調出偵察機拍到的照片。
赤色焦土的斷壁殘垣間,站着的男人,靠在燒焦了的圓柱後面,優雅地整理着袖口,爆炸燃燒的火光,印照在脣角漫不經心揚起的弧度,半邊臉以及眼睛,都掩藏在黑暗中。
他身前立着幾個高大的亞特斯人,儼然一副防衛保護的模樣。
“如果是晏聞中尉,他還好好活着,我們一定會派人盡力去救他的。”
來人將照片放大,定格在那不甚清晰的半邊臉上。“晏先生,是您的父親嗎?”
亞特斯人的體格特徵非常明顯,膚色蒼白,血液是淡藍色,這也導致他們的脣色非常的淡。畫面裏的人顯然是帝國的alpha。
晏青抿了下脣,又緩慢地搖了搖頭。
陌生的神情跟服飾,身形跟動作卻有幾分像是晏伯爵。
但晏伯爵跟這些人混在一起,可不是什麼好事,弄不好晏青也會被當成背叛者,送入監牢。
“您能確定嗎?”來人又問了一遍。
晏青的呼吸沉重了一瞬,聲音也變得十分低落,“檢察官先生,我不可能連自己的父親都認不出。”
那些人不知信沒信,最後問了幾句話,又向晏青索要了一些晏伯爵從前的日常照片,便離開了。
…
直到送走那些人,晏青也沒看到鬱殊下樓。
他一步步走上去,卻在轉角的地方,聞到些奇怪的味道。
儘管晏青從未標記過omega,刻在基因裏的本能,卻也讓他一下子分辨出來了,那很像是omega被標記的味道。
晏青爲自己的猜想怔了一瞬,隨後立刻朝着鬱殊房間的方向去。
這個區域的住宅,防護措施都做得非常好,不可能有外來者闖入。
可晏青沒有夢遊的習慣,更不喜歡omega,怎麼可能會去標記鬱殊。
隨着距離越來越近,那股黏在空氣裏的味道,也逐漸濃稠起來,幾乎讓人喘不過氣。
連一向對信息素不敏感的晏青,都忍不住皺起眉來。
他停在鬱殊的房門前,敲了兩下,“鬱殊?”
裏面,卻遲遲沒傳來什麼動靜。
以防萬一,晏青又轉身拿了些抑制劑,才解開門鎖,往裏面走。
剛進去,那股鋪天蓋地的氣息,便將他完全包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