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種春風 >第9章 第九章:颻虛試劍
    距那夜從鬱蓼山回來後,又過了一段時日。

    颸音已將泥土手作好各樣式、各尺寸的土盆;又在霖源選了一處小山丘挖洞,修建了一座窯爐,用來燒製陶器。

    花盆燒了很多,餘下一些紫砂泥,颸音養花閒暇之餘,花了些精妙心思,捏了兩枚玲瓏小巧的紫砂壺,分別在兩個壺身刻上精細流雲紋和蓮花紋。

    壺僅巴掌大小,內藏無盡容量,可載江河湖海。

    她爲之命名“乾坤壺”。

    流雲紋乾坤壺底,篆了細微的“玉冠珠”字樣。

    蓮花紋的留在霖源府邸使用,刻字那枚打算給阿玉捎去颻虛使用。不過卻因花房中突然鬧老鼠,她驅鼠耽擱,忘了給他傳送過去。

    這期間,她用藥已有月餘,臉上疤痕退了一層皮,初時有些腫痛。

    這痛感一如當初臉毀之時,嚇得她直奔藥師宮找風旻說明情況。

    風旻細細觀察了她的臉,笑嘻嘻地回答:“痛就對了。”

    痛後疤痕纔會有潰爛,屆時再將腐肉割掉,用藥水十天一清洗,清洗過九次,然後等它自行生長出新肌,如此纔是大功告成。

    “只是,這過程的疼痛程度一次比一次更爲劇烈,不亞於你受傷時的痛楚,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風旻滿臉心疼地拍了拍颸音,體貼的配了一瓶止痛藥丸。

    “一粒止疼效果應是不夠,可以多喫幾粒。”風旻又特意強調了一句。

    “我豈會是怕疼之輩,”颸音罷了罷手,問:“只是這過程,大概要多久”

    “少則半三月吧。”

    她仰天長嘆,我真的太難了。

    霖源入冬之時,颸音的左臉開始出血水,逐漸潰爛。

    外頭風高怒號,雨雪霏霏,她臉上傷痕潰爛,痛意灼灼。

    颸音見狀抿了抿脣,連夜備好醫刀,止血棉紗,消毒藥等。

    她淨手吞了顆止疼丸,想起風旻說一粒止痛效果不佳,於是又咽了三粒。

    她的府邸沒有鏡子,信手引屋外湖中之水,凝結了面巨大水鏡嵌在整面牆上。

    畫良嬤嬤是隻年邁的玄武,一到冬天就易疲乏,常常化爲原型藏起來冬眠。

    她已經睡了好幾天了,颸音不好吵醒她來爲自己動刀,於是自得自己動手,她依着風旻教她的手法,對着鏡子,生生割下自己臉上腐肉。

    她先用刀尖將邊緣劃開,一刀一刀,冰涼刀鋒貼着肌骨,讓她戰慄。

    她的手不可抑制地顫抖,臉色和脣色都異常常蒼白,額上已沁滿密密麻麻的汗珠。

    臉上的腐肉被刀刃剝裂分離……

    疼。

    每一處神經都撕裂的疼。

    這些年日子過的太平慣了,這副身子竟也養的嬌貴了起來了。

    很久沒受過傷,她讓有些忘了從前戰場上,是如何忍下的各種傷痛。

    颸音緊緊咬着銀牙啐道:“風旻你這個騙子……都拿的什麼過期止疼藥給我。”

    此時,遠在藥師宮,剛躺下蓋好被子,準備安寢的風旻,忽然打了個噴嚏。

    颸音咬破嘴脣,隱忍着疼痛強撐,穩住顫抖的手,握着醫刀繼續剔除腐肉……

    所謂千刀萬剮,大約就是這般了吧。

    疼啊……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割完,她大汗淋漓,已然渾身溼透。

    傷口血肉模糊,她全身力氣也彷彿都被抽走,不知何時她已跌坐在地,倚着牀榻借力給這道傷口擦拭藥水,更深一度的疼痛侵入四肢百骸,蔓延至她身體的每一個毛孔。

    颸音痛到整個身體都在抽搐,手中動作也受此阻礙,她異常緩慢的擦乾淨血水,敷上膏藥,用紗布包紮好……

    整個過程,她硬是沒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

    畫良嬤嬤熟睡在隔壁房間,一夜安眠,沒有聽到一點聲音。很多天後睡了一覺醒來,見到颸音時,方纔知曉她對自己如此狠厲。

    對颸音既心疼又無奈,於是頓頓給她做補品,親眼看着她喝掉才滿意。

    接下來的幾天,從顴骨到下頜這道分界線,讓颸音在睡夢中極爲難受,火辣辣的痛和癢,使她無法安眠。

    幾宿難眠的她所幸掀被而起,提着劍,如風掠地般飄出了屋子,在夜間的雪地裏,一遍遍的舞着劍法,以此轉移被疼痛佔據的大腦的注意力。

    茫茫雪夜,寒風蕭蕭,無星無月,一片幽深寂靜中,惟有白衣,白劍,白雪,三白而已。

    她的劍光映照白雪,忽明忽暗的閃爍,身法流暢,劍式卓絕,行雲流水間,偶然劍尖一點,挑起雪花,驚落一樹銀絮。

    許是接連幾天未睡讓她過於疲倦,許是數夜雪地舞劍讓她着了涼,又或許是潰爛傷痕的連鎖反應。

    總之,讓昔日身強體健的颸音生了高燒,驟然病倒。

    她病中昏昏沉沉,被畫良嬤嬤看到,硬要將她塞在被窩裏休養,被窩溫暖舒適,讓她陡然生出些思念阿玉做的飯的慾望。

    想到飯,又想到花房中的一衆花木,它們也不能餓着呀,於是拖着病體,仍日日去花房照料花木。

    畫良嬤嬤不忍看颸音如此,勸她養病爲重,未果。

    萬般無奈的畫良嬤嬤,長長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道:“誒,婆子我老了勸不動你,自然有人能讓你乖乖聽話。”

    於是瞞着颸音,祕密傳了個音,把遠在颻虛的玉冠珠召回,讓他來勸。

    ……

    四季如春的颻虛之境,浩渺煙雲涌動,漂浮環繞在外,護着這方仙山福地,其內山峯延綿,草木葳蕤。

    這段時日,凌虛峯之巔,正在進行一場傳統的試劍大會。

    此乃學藝完成,即將離開的弟子之間,最後一次比試,也是唯一一次奪得魁首,便能在颻虛榜上永久留名的試煉。

    名垂颻虛校史,是多數求學學子的追求與執念,不僅能光耀門楣,還能令自己一劍成名天下知。

    無相殿前的懸崖上築起了雲臺,作爲決賽賽場。

    懸浮在半空的雲臺周邊,圍滿了從前幾輪比試中刷下來的弟子,他們腳踏祥雲,飄在空中觀賽。

    都在紛紛猜測這場比試會進行多久

    是幾天幾夜還是數月半載誰又能一舉奪魁,名動天下

    他們滿心期待着這場驚心動魄的曠世之戰,顯然比臺上的兩位,更爲緊張和興奮。

    “唉,你覺得誰贏”一個青衣小童子,擠在最前面,拉了拉隔壁師兄的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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