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陪我媽在客廳看電視。他給我打電話,單刀直入,“…那個……你能借我點錢嗎?不急……你可以明天轉給我……我就是週轉一下,很快還你……”
我掃了一眼旁邊的鋼琴,我說,“好,我知道了。”
掛電話之前,他說,“謝謝”,我感覺他是謝謝我沒有細問。
然後,我繼續看電視。治標不治本的事情確實不用急着處理,也許等他明天又給我打電話時,我再悠悠地說,“是哦,我忘了誒,不好意思,我現在給你轉”。呃,好像是有點bitchy哈——我說的是他的家人。
當初我和邱皓天感情一直很好,我們都不是無理取鬧的人,所以我們一般不吵架,但是,如果我們吵架,一定是爲他們家那些破事,沒有別的原因。
我們是大三才認識的,認識兩週就閃戀,我一直知道他是個窮學生:因爲他勤工儉學,幫老師打雜;因爲他跟我約會,只給自己點菜單上最便宜的那個;因爲他還會時不時“忘記”帶飯卡,當然,他總會還我,在獎學金或助學金到賬的時候。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小事情,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生,我想總歸不是他的錯。
直到我們畢業,直到他有一次崩潰給我打電話,我聽到他在哭,我一度懷疑自己聽錯。“……我就是……想你了,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你在哪裏?我去找你……”
“…不用了……你早點睡吧……”
他每說一句話都很困難,因爲他在抽咽。
“邱皓天……”
“我覺得……我好累啊……我現在……在湖邊……”
“邱皓天,你現在趕緊給我回宿舍去!不能掛電話!你要是不回去,我現在就去找你!你聽到沒有?!”
然後我聽到他喊了一句,“我怎麼會有這樣子的家人?!!!”
所幸,他有乖乖回宿舍,因爲他擔心我大晚上的還到處找他。
這是我們有過一段租房同居歷史的根本原因,是我主動提出的,我擔心他出事(對女孩子來說,總得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吧),我要讓他知道我每天都在等他回來。他也很主動地把銀行卡交給我保管,我們都很開心,我們開始籌劃未來,我們以爲我們在一起就可以解決這一切。
沒有用,沒過多久就開始爭吵。
“5000這麼多?幹什麼用?”
“…我還給我大姨……”
“你什麼時候借了你大姨的錢?”
“沒有借……哎呀,你別問了,給我就行了……”
“沒有借,怎麼會要還呢?”
“…我考上大學時,她給我包了個紅包嘛……”
“紅包是要還的嗎?以後她家有喜事,我們再包回去不就行了?”
“她現在就催我還啊!”
“有病吧!你這什麼親戚,包了紅包還能催着還?!她是包了5000嗎?”
“…500……”
“那你說還5000?”
“現在就是要還5000呀!”
“500的紅包要還5000?!她這是敲詐!”
“你不懂……她幫過我們家……總之,現在就是要還5000,不還,她就去我們家罵我家人……”
我不說話了,也不給錢,這種小破事能顛覆我的三觀,遇到邱皓天之前,我不知道這個世界還有這樣的邏輯。我媽說得對,邱皓天是個好孩子,但這樣的家庭我應付不來。
他見我不說話,以爲我還在思考500和5000的關係,他很無奈地解釋,“…就是說可能是我家人借過,所以我現在必須得還,你明不明白?!”
我怎麼會不明白?
這樣的事情太多太多。比如,他會突然要回老家,任我苦苦哀求,還是留我一個人在出租屋裏,他每回一次家,銀行卡就會被清空一次。
我開始絕望。
我說,“你有考慮過我嗎?”
他開始不耐煩,“這本來就是我的錢!你別想控制我!”
過錯轉移,當他改變不了他的家人時,他開始怪我管得寬。
“到底是誰在控制你?!你睜大眼睛看清楚,是你的家人在控制你!”多麼的天真,那時候我還認真跟他理論。
不堪的回憶,無休止的爭吵。
我竟還記得這些爭吵,爭吵的對白,多麼的蒼白無力。
以至於,當他興致勃勃地帶我看樣板房時,我說了那句傷他至深的“我要自己買下這套房”。因爲,也許,他的銀行卡餘額根本不足以提現……
我想我還是要儘早把錢轉給他,向ex借錢,要麼是真jian,要麼是走投無路,不管是哪一種可能,我選擇成全,我肖瀟早就徹底放下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