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軍用越野車,拉着一位年邁的老人,緩慢行駛在崎嶇的雪山路上。
老人望着窗外的景色。
怔怔出着神。
這就是武子曾經一直執勤的地方。
到處都是冰山,雪山。
一路上甚至連個人影都沒有看到。
“大娘……前面就快到了,您冷不冷?我這裏特意爲您準備了軍大衣,一會您一定要穿上。”
“不冷,車裏一點都不冷。”
老人擺了擺手。
“那一會距離營地還有多遠啊?”
駕駛越野車的士兵,聽到身後老人家的提問。
表情微微變了變。
“距離是比較遠的。”
“雪山路難走,只能步行,雪山路到營地,得走差不多十幾個小時才能到。”
“不過,大娘你不用擔心,一會有人接您,會揹着您到營地的。”
“這樣啊……”
老人家嘆了口氣。
有些不忍心的說道:
“唉,太麻煩你們了,如果知道要麻煩這麼多人。”
“那……我就不來了。”
方隊長母親實在無法想象。
一晚上的時間,部隊就已經派人將她送到了這裏。
可是。
到了這裏才明白。
這地方別說生活了,恐怕不被凍死,都已經不容易了。
爲了自己最後的心願。
麻煩這麼多人。
說實話。
她真的有些後悔了。
還要讓人揹她十幾個小時。
都是別人的兒子。
實在是不忍心。
很快。
越野車緩緩停在了一處冰川空地上。
年輕的戰士回頭笑着說道:
“大娘,沒啥麻煩的……”
“您不用想太多!”
“您先把軍大衣穿上,我背您過去。”
說着。
戰士推門下了車。
來到後座位置。
“呼……呼……呼!”
就在這時。
不遠處一羣人氣喘吁吁的跑了過來。
老張雙手抱着小木盒,有些緊張的看着眼前老人。
旁邊跟着的蘇白等人,同樣站在原地,望着走下車,站在原地這位,滿頭白髮的老人。
“敬禮!”
隨着張隊長一聲大喊。
所有人挺直了胸膛,擡起了右手。
老張一步步來到老人面前。
抿着嘴,強忍着淚水。
緩緩打開了木盒。
露出裏面嶄新的三枚軍功章。
“我爲您帶上吧。”
“這是國家爲了表彰方隊長優異的表現,特頒發的勳章。”
“好!”
老人低頭輕輕摸了摸自己兒子的榮譽。
眼睛泛紅的點了點頭。
輕輕爲她戴上之後。
老張深吸了口氣,緩緩後退了一步。
“大娘,我曾經跟方隊長是戰友。”
“他犧牲前,特意交代過我,讓我以後有時間,一定回去看看您。”
“大娘,我對不起您,這一等就是十幾年過去了,我也沒去替他看望您。”
“最後還是您親自到這裏來了……”
“我……”
說着,老張整個人已經泣不成聲。
十幾年的心願。
如今終於完成了。
但是……
足足推遲了十幾年啊!
“曾經……方隊長犧牲前,唯一覺得對不起的就是兩位老人了,沒有在跟前贍養你們。”
“沒有……盡到做兒子的責任。”
老張努力控制着情緒。
再次訴說着。
旁邊的幾名邊防戰士,低頭不停擦着眼淚。
張隊長所說的,何嘗不是自己的遺憾。
這裏的每個人都知道。
張隊長的父母,已經全部離世了。
因爲站崗執勤的緣故,他也不曾回去見最後一面。
有時候,人生的很多遺憾,真的是無法彌補的。
這一刻。
老張不僅再替曾經的隊長訴說,同樣也在爲自己訴說。
“撲通!”
就在這時。
老人喫驚的看着突然跪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中年邊防戰士。
連忙伸手想要將他扶起來。
“大娘,你讓我話說完!”
老張哭着喊了一句。
緊接着。
“彭……彭……彭!”
重重給老人磕了三個頭,沉聲說道:
“我今天替方隊長,給您道歉了!”
“職責所在,對不起你們!”
“媽!!!”
“兒子對不起你們!”
“快起來,快起來……嗚嗚嗚嗚!”
老人哭着瞬間癱在了地上,雙手死死抱着他。
“不怪你們……媽不怪你們。”
“快起來,孩子……快起來!”
“地上涼,聽話……起來。”
衆人趕緊上前,將兩人扶了起來。
“不哭了,不哭了……”
老人輕輕爲張隊長擦着眼淚,長嘆了口氣的同時。
重重咬了咬牙。
轉身打開了車門。
將地上的包着骨灰盒的包袱,又放在了車內。
擡頭看着眼前這幾位邊防戰士。
一邊抹着眼淚,一邊笑着。
“都是好樣的。”
“都不哭了。”
“大娘給你們添麻煩了,不跟着你們去了。”
“武子在這裏挺好的,這三個軍功章,大娘就帶回去了。”
“都聽話,大娘雖然沒有什麼文化,但是也知道,男子漢大丈夫,保家衛國本來就是應該的。”
說着。
輕輕拉着眼前張隊長的手。
上面佈滿了黑色凍瘡裂口,甚至指頭上的指甲,大部分也已經斷裂了。
“孩子……媽就回去了。”
“以後,咱就是一家人了,有機會回來看看媽。”
“走了!”
說完後,老人家咬着嘴脣,轉身打開了車門。
沒有絲毫猶豫的坐進了車裏。
雖然沒有到執勤營地。
但是,這個地方老人家已經大概瞭解了。
也清楚……自己兒子爲什麼會十幾年都沒有機會回去過一次。
旁邊位置。
阿胖抱着攝像機,臉上的淚痕已經結成了冰。
通過鏡頭看着又坐進車內,打算回去的老人。
整個直播間內,靜的可怕。
沒有一條彈幕出現。
“大娘,祝您長命百歲,身體健康,我們都是您的兒子!”
直到一條這樣的彈幕出現之後。
祝福的話語,瞬間將直播間填滿。
所有人對於老太太能深明大義到這個地步。
心疼的同時,震撼不已。
等待了足足十幾年的心願,老人家甘願放棄。
這需要多強大的內心。
又需要付出多大的犧牲,才能臨時作出這樣的決定。
士兵哭着發動了越野車,緩緩調轉方向。
“走了,都常回家看看!”
老人家揮着手,透過車窗喊了一聲。
望着緩慢離開的越野車。
衆多邊防戰士緩緩擡起右手,淚流滿面的敬禮。
風雪中。
所有站在界碑前的邊防戰士,似乎都聽到了那一聲呼喚。
“常回家看看!”
不約而同擡起滿是冰霜的臉龐,望向了遠處一眼看不到頭的大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