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仗劍行gl >第5章 頑劣根
    歲月不居,時節如流,一晃六年過去。

    清晨,天山飄渺峯絕頂,側翼的清風崖,原本的覆霜之地、風雪吹嘯之地本應空無一人,此時卻多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童子看來約莫七八歲,立在冷風之中擺足了架勢,手中並無鋒刃,卻一板一眼地學着刺、挑、劈的漂亮劍招。

    “手不要抖。”稍高的那個聲音清甜的少女手中持着一柄無鋒木劍,輕輕敲在身旁那個氣鼓鼓的童子手上。

    “師叔~我不想練習了。”小童子氣呼呼地說,似乎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一般,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實際上只是愛撒嬌。

    奇怪的是,這個小童子雖然只穿着單薄道袍立在風雪之中,卻一點都不冷似的,面色紅潤如常。旁邊立着的嬌俏少女倒是有些不耐寒冷的樣子,時不時將手悄悄掩進寬大的衣袖裏面。

    “小石頭,你這樣不用功,如何能得我門傳承?”少女嘆氣,看着眼前倔強的小少年的眼神滿是無奈。

    “師叔再這樣拉着我來冷風崖,我怕我還沒學個一招半式,你自己先凍出病來了。”雲從石將雙手橫抱在胸前,側着頭似乎不看少女,但眸光卻還偷偷瞧着她的臉蛋。

    當年被其父抱上飄渺峯的病孩雲從石,如今已是個容顏如玉,貌若天成的小道童。此時從石漸長的髮絲用青色布條綁定束起,深灰色的交領道袍也同她氣質相合。

    自用太虛丸中和體內燥熱極灼之氣後,雲從石的生機便漸漸生長回來。但是這熱症還是時不時發作,且因此體質,喜冷不喜熱。故而她實際上極愛這飄渺峯的氣候。

    “是清風崖。”雲溟輕輕地無奈更正,對着雲從石似乎尤其溫柔:“冬日你就發懶起來。”

    “我只是不願讓師叔這般天才教一顆頑石。”說着這些話的時候,外頭的風雪颳得更厲害了,雲從石緊張地瞧了一眼雲溟,對方不自覺將手縮了縮的動作落在了她眼中。

    叫師叔快回去彆着涼了,這幾天不要在這等風雪天氣還在清風崖教她。這句話她怎麼也說不出口。

    “是哪個喜歡嚼舌根的,同你說你是頑石的?”雲溟的語氣陡然冷了下來,眼眸中極快地閃過一絲冰冷,雖然雲溟把生氣藏得很深,正全神貫注偷看自己師叔神情的從石還是全部捕捉到了,並且忍不住在心裏打了個寒戰。

    “沒,師叔我們快走吧。”從石笑着打哈哈,年齡雖幼,卻是個實打實的小滑頭,繞到眼前身材高挑的少女身後,便要推着她向外走。

    這第三重境界之外是飄渺峯上最冷之地,師叔雖然有靈氣護體,然而恐怕也是難耐寒冷。倒不像她,自幼熱疾附身,如影隨形,通體發熱,喜歡這冰冷徹骨還來不及。

    “慢着,小滑頭,你還未答我的問題。”雲溟眉眼間仍然是笑意盈盈,但從石憑藉着這些年同師叔的相處,很輕易地就察覺到了她話語間深深藏着的慍怒。

    冰霜覆就的心頭稍稍一暖。

    “門內的小弟子都這麼說,說是我名字的由來——頑石一顆。不過從石左右想着,頑石倒也勝在堅硬,隨他們說去。”自覺失言,從石拉着師叔一隻白玉青蔥的纖纖手往門派內宮行去,雲溟倒也任由她拉着走。

    “不是什麼頑石。”雲溟輕輕地念道,腦中忽然記得一句詩:

    “‘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纔是你的名字。”

    “從石從來不懂這些勞什子的古文詩篇。”雲從石拉着雲溟的手,搖來搖去。

    “平日裏你師父教你讀的那些醫典,你都不記得它的意思麼?”少女的聲音清泠可愛,正在將有不有女子韻味之間,夾了一些許的童稚嗓音。

    “哪有。師叔,《內經·素問·四氣調神大論篇第二》上說‘冬三月,此爲閉藏。水冰地坼,勿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所以依黃帝之言,我們這月不要再早起練劍了。”

    話語間,二人已到仙宮第三重境界之內,雖仍有些許的風雪,倒也不十分刺人。

    守着山門的與從石同輩的白衣小弟子從蘅正在呵欠連天之時,一見這師侄二人挽着手並肩而來,便是一個激靈:“溟沐師叔,從石師姐。”

    雖然眼前約莫十二三歲的弟子脣邊青青,胡茬都快長出來了,但是依照門內輩分,還得叫雲從石這個奶娃娃作師姐。

    “嗯。”不同於對從石的態度溫柔、語言常笑,雲溟只是輕輕地應答便過,拉着從石往第二重境界便去。

    從石之前死活都要拉着雲溟回內宮,但是到了門派宮殿之天門,倒是死活不肯移動半步了。

    “從石?怎麼了?”

    迎着師叔疑惑的目光,從石只是頑劣地笑着,雙手交抱在腦後枕着,嘻嘻道:“師叔您先去吧,我有事同從蘅說。”

    “嗯,也好。”雲溟疑惑地瞧了一眼從石,略一思量便打消疑慮,往自己的沖虛殿方向去了。

    雲從石這個小鬼頭,自然沒安什麼好念頭,估計又和從蘅這個愚頑小子一同去捉弄門內之人了。由她二人去便是。

    這邊目送雲溟師叔離開,雲從石便一副吊兒郎當,玩世不恭的模樣,繞到天門處倚靠在門內側的師弟旁邊語言滑稽道:“從蘅,我們二人今日也去丹室吧?”

    從蘅立刻心領神會,但仍然有些顧及:“若是被師父師叔他們發現我擅離職守,反去做這等”

    “行了,膽小鬼,天塌下來有你堅若磐石的師姐我擔着,你這邊守着天門的任務等會兒有從葦代替着,我可是央告了她好久,說你被冷風吹得病得不輕又咳嗽不止,好說歹說才讓她來了。”雲從石輕輕咳嗽兩聲,似乎做了一件天大的偉績。

    奸若磐石還差不多。雲從蘅心裏默默唸叨着,不過仍然隨着雲從石輕車熟路鬼鬼祟祟地從小道溜了。

    於是兩個沒安好心的小鬼頭便交頭接耳躡足行到待客廳不遠處一邊不易察覺的角落,如果非要形容這兩個小鬼的動作的話,花果山的猴子倒蠻貼切。

    “哪來的密道?之前那個不用了嗎?”雲從蘅緊張地低聲道。

    “新鑿的,這次是直達丹室內的密道。”雲從石說着有些驕傲之意,鼻子快翹到天上去了。

    雲從石在荒草覆蓋的土堆下,用靴子稍稍劃拉兩下,便現出一處蓋着的完好的石板,同旁邊的普通岩石質地明顯不同。

    從石矮下身子,掰開石板,下方赫然是一條幽深的通道,而且看其洞口直徑,直接塞下兩個人都不爲多。

    “師姐,你的劍技越發駭人了。”雲從蘅也矮下身子,摸着通道內的劍痕道。

    “是師叔給我的那柄辰宿劍駭人吧?削石如泥,鋒利得可怕。”雲從石哼哼唧唧,一面從衣袖中的暗兜中摸出兩粒丹藥,其色青紫。

    “閉氣丹,快服用了,不然到了丹室,如若師父折返回來,一呼吸就被師父發現了。”

    “我們太一就三柄寶劍可說,師叔手裏的那柄辰宿還給你了。你也真是得師叔寵愛。”雲從蘅的話語裏不乏酸意。

    “下次我把我房裏那柄辰宿拿來給你耍耍,我們現在就去丹室吧。”雲從石將石板移開,率先沿着繩索跳了下去,其內部通道倒也寬敞,容得下兩個人同時穿行,就是從蘅要矮着些身子才能通過。

    於是兩個頑劣的孩子,從訪客廳隱蔽處挖鑿的小徑摸黑前行。

    “師姐,你哪一天要是把我們飄渺峯挖塌了我也不稀奇。”

    “哪會!飄渺峯塌了,不是還有那幾只仙鶴馱着師叔師父他們離開麼?就說那‘貴公子’我覺得它長得越發壯實了,成年後大約能馱個五六人下山呢。”雲從石一面往前摸索,一面回道。

    “你眼中就只有你師父師叔兩人是嗎?”

    向前走了大約五米距離,從石停下腳步,在雲從蘅驚駭的眼神中,伸出一根食指,從指尖竄出一點極其明亮的火花,剎那間整個幽深的隧道都被點亮了。

    從蘅第一次見這等情況,不由得心移神駭:“師姐,你這是什麼?是靈力嗎?我怎麼從沒在書上讀到過。”

    “師父說,我這種熱症,用靈氣外放的形式可以緩解一些,我也不知道爲何我的靈氣釋放到體外就是一股純火。”雲從石說得很慢,但是步履間行得極快。

    不多時,這片狹長幽深的隧道便已將近走到盡頭了,有一條粗繩索附在被劍切得平實的巖壁之上,雲從石指尖跳躍的火焰卻也不熄滅,用一種極其曲折地避開食指的法子攀上了繩索,而從蘅緊隨其後。

    待到頭頂便是那塊經過特殊處理的石板的時候,倆人的心都跳個不停。

    所幸提前服下閉氣丸,其氣息仍然被隱藏得很深。

    雲從石離石板最是近,憑藉良好的聽力,能清楚地聽見石板之上,整個丹室的活動。

    先是一些細小的切切查查聲,隨後便是少女甜美的聲音:“師姐,溟兒先將這些丹室記賬的單子拿去了。”

    是師叔?雲從石愣在那裏,心中想到:師叔怎麼在這裏?

    她的沖虛殿不是跟丹室是兩個方向嗎?難道在沖虛殿轉了一圈之後,忽然想來丹室看看麼?

    隨後只聽師父仍然清冷的聲音道:“溟兒也莫要總來丹室轉悠了,你是六代劍術翹楚,就應以劍術爲要,教習七代弟子之事,本不該由你來。”


章節報錯(免登陸)